九符鬼书

  还是一如上次来访时那样崎岖而又难行的山路，但这一次，因为知道了路程的远近，倒是不像上次那样茫然无措。

  两人一路上都在讨论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情。

  她的眼睛究竟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修炼了某种功法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周围的村民会不会定期送粮食来给她？

  吕小玲还是很想让她到城里去接受治疗或者是在更好的条件下生活，但上次发生了那么不愉快的事情，很难说这一次他们还有没有机会进道观的门。

  “如果她不愿意和我们谈，那我们在村子里找一户人家，让他们多照顾她一点好了。”孙阳说道。他这样做有着更加深刻的理由，如果不是他们的失误，女孩的师傅应该就不会死去，对于他来说，这是他必须要代替吕楼、曹道平以及他自己做的事情。

  两人转过那个山口，却看到道观的门开着，两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刚刚靠近道观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几个人的声音：“紫雁，真不是我们要赶你走。但乡上专门为你这个事情是发了文件的，你一个小孩子，眼睛本身不方便，又没有宗教办颁发的度牒，守着这个道观，名不正言不顺的……”

  “乡上专门安排你到县里的福利院里去，那里有很好的老师来照顾你……”

  “我哪儿也不去！”那个女孩的声音却硬邦邦地说道。“我要休息了，你们快点走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都是你的长辈，难道还会害你？”一个尖锐的声音说道。“你眼睛看不见，一个人在这个悬崖上，旁边连个栏杆都没有，摔下去了算什么？这里连口井都挖不出来，要是没有人来给你打水，你怎么办？”

  “不用你们管。”女孩冷冰冰地答道。

  “你爹妈早死，师傅又不在了，你大伯就是你唯一的亲人。这个事情你说了不算，听你大伯的！难得乡上有这么好的政策，你赶快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跟我们出去。”

  “说了不要你们管！”女孩的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里面那些人也惊叫了起来。

  孙阳暗叫不好，生怕她对这些人用了上次那样的法术，急忙抢了一步冲过去，却看到女孩拿着一个装满了粪便的粪瓢在里面挥舞着，把围着她的那些人全都给赶了出来，随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真是个野人！也不知道是像谁！”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不高兴地说道。里面突然一阵水声，漫天的大粪撒了出来，让站在外面的人只能狼狈而逃。

  他们正好和孙阳吕小玲碰上，诧异地看了看他们，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听说这里很灵验，我们专程过来看看。”孙阳说道。

  “以前倒是灵验，但那个师傅两年前就不知道去哪儿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小孩子，什么都问不了啦！”

  “是吗？”孙阳有些吃惊，在他看来，女孩的道术远远比那些占据了某个名山古刹专职骗人的蓝道强得多，应该会有很多人上门来求助才对，现在看起来，似乎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个小师傅……”

  “什么小师傅，就是我们村子里的一个扫把星！”女子大概是被用大粪泼了，心情不爽，说话也非常不客气。“克死了自己的爹妈，又把师傅给克走了，现在还死赖着不走！真是讨人厌！”

  吕小玲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孙阳轻轻地拉住了她。

  这事情估计和村里的利益有关，但如果是按照他们之前的说法，考虑到女孩行动不方便，由官府出钱把她送到县里的福利院，从普通人的角度来说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道观的门突然开了，那个女孩拿着一把镰刀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这边：“我还没成年，而且又是残疾人，你猜我如果不小心割你一下，警察会不会抓我？”

  女人吓了一跳，一边骂一边快步走了，那几个男人远远地站着劝她，她只是站在道观门口冷笑，几分钟之后，他们无奈地摇摇头走了。

  “你们还不走？这丫头疯起来厉害得很！”其中一个人好心地说道。

  孙阳和吕小玲站到一边看着他们离开，女孩的脸对着他们这边，过了一会儿，她走了回去，但却没有把门关上。

  孙阳和吕小玲对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却看到女孩进了房间，不知在干什么。但她既然没有关门，应该是同意他们进来了。

  孙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个水缸，水已经见了底，而且很浑，他于是动手用剩下的那点水洗了洗水缸，准备去打水。

  这时候女孩却从禅房里出来了，道：“用不着你装好人，拿了你们的东西快走！”

  “我们的东西？”孙阳和吕小玲有些惊讶，却看到女孩拿着一叠钱，放在了正殿前的那个石墩上。

  “这是？”

  “上次你们丢在功德箱里的……太多了，我不要！”

  “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这点钱是……”

  “我师傅定下的规矩，帮人算卦起乩，一次最多五百块，多了不能要。”

  孙阳愣了一下，那个男子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已经很模糊，没想到他还是这样一个不贪的人。

  “你们快点拿走吧！”女孩不耐烦地说道。

  “这钱我们不能拿。”吕小玲突然说道。

  “随便你们，反正我就扔在这儿了，你们爱拿不拿。”女孩起身要走，吕小玲急忙拦住了她。

  “以前来这里找你师傅问卦起乩的多半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吧？”她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猜想你师傅定这个规矩，是因为乡亲们都没什么钱，怕他们多给，对生活造成影响吧？”吕小玲问道。“我很佩服你师傅这样的人，也很尊重他定下的这个规矩。但我们不是附近村子里的人，这点钱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你上次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今天我们来就是专门来谢你的。你也知道我们都是修行者，如果你让我们把钱收回去，相当于施恩给我们而没有接受我们的回报，我们之间就沾染上了因果，不论是对于你还是对于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事。”

  女孩愣了一下，她大概听过一些因果的皮毛，但却知道的不深，吕小玲的话让她疑惑了起来。

  孙阳这时候也说道：“我们今天来还另外有求与你，还请把这些钱收回去，不然我们真的没办法开口了。”

  女孩迟疑了一下，对于她来说这两千块钱不是个小数目，可以让她在这里坚持很久，于是最终她还是把钱收了起来。

  “你们又要问什么，说吧！”她于是马上问道。

  “稍等一下。”孙阳说道。

  这一次他当然不会再靠自己的力量去打水了，他绘出一道役鬼符，指挥那只鬼卒把水缸装满，又把道观打扫了一遍，把院子里那块小小的菜地也打理了一下，这才放它离去。

  女孩对这个法术显然很感兴趣，一直仔细地听孙阳在做什么。等到一切都弄好，她才说道：“你比我师傅厉害多了，我能帮得到你？”

  “各人有各人的本事，役鬼这样的法术我也许比你师傅强一点，但其他的门道我远远不如他。”

  这样的话显然让女孩很高兴，她抬起头，用那双白得让人心悸的眼睛看着孙阳，问道：“说吧，你要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