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揭穿(四)
“让让,让让,救命要紧。”拎着大水壶和一个碗的田婶子一路招呼着人群让开。她在进来的时候不止有意撞了一下陈菊香,还特地冲着她没有丝毫愧疚的大声嚷到,“哎呀不小心撞到了,我还以为是哪个闲杂人等非得碍事的挡在这呢,原来还是小芸奶奶啊?哎呦真是对不住,你不会生气我救人心切吧?”
“夏媛,绿豆水来了,赶紧的给孩子灌下去。”田婶子说完也不多理会她,转头向着夏媛道。几人不再去搭理陈菊香一行人。
陈菊香被撞的一个跄踉,又被抢白了两句,脸上顿时就青白交加。她憋了一口气恨恨地想,等我孙女醒过来,看我怎么打夏媛的脸出气给你们看。
苏花儿连忙扶住她,待要再冲过去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眼前一个脸上带着疤,穿着崭新衬衫,胸口还别着一朵红花的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夏媛边上,正一脸阴狠地盯着他们苏家的一干人看。
苏花儿吓了一大跳,忽然记起来夏媛再嫁的这个陆爱国可不是善茬,从小在村里就是打架的好手,她大哥和小弟就没少被他打过。
......
陆芸是哭着醒过来的。
刚才的梦境实在是太清晰了,她都能清楚的看到妈妈和陆叔的脸了。
其实长大以后,她常常会梦见往事。特别是六岁那年,自己在妈妈婚礼的那天喝鼠药,逼得妈妈当天就跟陆叔去离婚的那一幕。简直就是用刻刀刻到了她的灵魂里,每一个刻痕都是血淋淋的。让她每一次梦到都会从梦里哭醒,然后整夜整夜的无眠。
那种揪心揪肺的心疼折磨着她,以至于最后她一辈子都抗拒踏进婚姻里去,也一辈子不愿意再参加任何人的婚礼。
可是,逝者已矣,纵然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纵然她最后改了姓陆又最终能弥补得了什么?这个世界上最爱她,为她付出最多的两个人早已经因为她的愚蠢而郁郁寡欢早逝的早逝,积劳成疾积劳成疾了。
想到妈妈因为极度的抑郁,在她八岁那年就永远离开了她,陆芸眼泪就越流越多。妈妈当年对她是失望的吧!所以后来她再也没见她脸上露出过一丝半点的笑容。可是即使再失望她也依旧拿她当掌中宝没有苛责过她一句。
“咳咳咳......”
感觉到有人掰开她的嘴,强行灌了水到她嘴巴里。陆芸忍不住咳起来,不知怎么的她还感觉到自己胃里火烧火燎的疼。
她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眼前的场景一下子都傻住了。
她怎么还在梦里?她飞快的看了下周围,一下子认出来这里是村里的卫生室,小时候她在这里打过针。
她的眼睛牢牢的钉在妈妈脸上,一眨都舍不得眨一下。这是那个她连在记忆里都愧疚得不敢直视的面容,现在竟然那么清晰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忍不住,她颤抖地伸出手去拉她的衣袖。妈妈穿的还是刚才她在梦里看到的那件大红的衣服......
“妈妈。”
陆芸眨眨眼疑惑极了,这嘶哑的声音怎么会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周围的人有点多,声音也有点混杂,但是一点也影响不到她,因为她此时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只投注在妈妈的身上了。
妈妈把碗凑到她的嘴边,脸上似乎很焦急,一个劲的催促她把碗里的水喝下去。她想都没想的就张开嘴巴一下子把那碗水喝光了。
妈妈似乎很惊喜,妈妈端着空碗,旁边有人又给倒满了,她就着妈妈的手继续喝光......直到碗不再递到她跟前了才停止。
“小芸你吓死妈妈了,呜呜......”夏媛给女儿喂完了水才紧紧抱住她又哭起来,女儿刚醒过来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变得乖巧极了,“小芸,妈妈一会送你到乡里的医院以后,妈妈就跟......离婚,以后妈妈就守着你过日子,你别想不开,你要是没了妈妈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陆芸正觉得一切真实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她能感觉到妈妈滚烫的泪水滴在身上,她不由用小脸轻轻摩挲着妈妈胸前的衣裳,闻着她身上的馨香,抬手眷恋地环抱着妈妈的腰身--她又能在妈妈怀里了,好幸福啊。如果这是梦就让她一辈子被困在梦境里不要醒出来吧.
她正陶醉着,结果妈妈的一句话简直让她如遭雷击。
妈妈要跟陆叔离婚?
那怎么行?好不容易她能在梦里说话碰到东西了,她怎么可能还会容忍剧情继续按照原先的轨迹走下去。
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耳边又听见一声熟悉又刻薄的嚎叫声响起来。她厌恶的皱起眉头,她怎么还没吃够她给的教训还敢来她面前打晃?
“我的乖乖孙女,阿奶的心肝儿肉啊,你可醒过来了,可把阿奶心疼死了。”
一瞬间陆芸敏感的感觉到妈妈抱着自己的手抖起来,接着连她的身体都僵硬了。
是了,她这会还在“梦里”,那会儿她的这个自称跟她“最亲的亲奶奶”最喜欢用的招数,就是利用她来各种羞辱,打妈妈的脸。偏偏那时候的自己每回都会配合,让她如愿。
当年也曾经有过这样的一幕的。想到那时候自己的行为,陆芸简直恨不能把那时候的自己摁到水里淹死一千遍算了。
这个老巫婆这回还想继续这样利用她,做梦!
这一回就让她帮着妈妈把脸给她狠狠的打回去好了。
不就是演戏么?都说人生如戏。陆芸深吸一口气把头埋在妈妈的怀里,掩藏脸上露出的浓浓恨意。
她揪着妈妈的衣服,开始控制着自己的身体颤抖起来,幅度越来越大,到那种只要是没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的程度。
接着她调整自己脸上的表情。
这时候耳边的声音继续传过来。
“早就该这样了,你当初就不应该起改嫁的念头,害得我的乖孙女遭这样的罪,你个丧门星。”陈菊香得意又猖狂的声音传过来。
“阿奶的乖乖孙女啊,快到阿奶这里来。以后你别理那个不守妇道的贱女人,除非她给咱们磕头,要不以后都不许你再跟她说一句话。”
陈菊香抬着下巴蔑视地看了一眼夏媛,用一副高高在上的施恩口吻说着恶毒的话。城里文化人的姑娘又怎么样?还不是要乖乖待在她的手掌心里翻不出去?
这一刻陈菊香的志得意满到了一个顶峰。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夏媛,那种得意就别提了:这回不让你磕头,咱就不姓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