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云中仙子
潆水峰得名于山中的潆水瀑布。潆水瀑布高百丈，终年飞流直下，水雾溶溶，四周草木茂盛鸟语花香，据说洛祖师爷的妻子独爱这里，这瀑布也就以他妻子的名字命名了，山门的女弟子多爱居住在此。
“你把酒藏瀑布里了？！”沙璃大吃一惊。
“差不多吧，潆水瀑布周围灵气十足，我这酒口感清冽，藏在那里最合适了。”
沙璃见到潆水瀑布的时候，脑袋里瞬间就冒出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了。仰望上去，就好似天河之水奔流而下，在瀑布的轰鸣声中，只觉得已置身于仙界之中，虚无中物我两忘。
“喂，别太入神，这里存在天然的幻境阵法，迷失了我可救不了你。”楼清霄及时点醒了沙璃，沙璃一个激灵，隐隐有些后怕。
“这地真邪乎，明明那么美，却莫名的让人心寒啊。”
楼清霄笑道：“没想到你神识挺强大的嘛，据说这里封印着不好的东西呢，夜晚的时候修为低的弟子都不敢过来。”
“那赶紧去拿酒吧，我可不敢多待。就我这容易惹麻烦的体质，还是远离是非之地比较好。”
楼清霄带着沙璃来到了瀑布的侧面，沙璃也感觉好多了。楼清霄在一棵非常不起眼的桃树前停了下来，催动法诀移走了树下的软土。褐红色的小坛子露了面，一眼看去并没有多么特殊。
“这可是我还在丞相府的时候就酿好的东西，来山门就带上了它，后来又分别在栖梧山好几处灵脉埋过，我这冽泉酒，别说千金，万金也不给一口。”楼清霄抱着坛子，这番话足以见得他对这酒的上心程度了。
沙璃有点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来了。
“赶紧拿好，我还得把这恢复原样，如果要是让别人知道我把好酒都这么藏起来了，明天漫山遍野都是他们挖的坑了！”楼清霄不敢想象啊。
“这酒太贵重了吧……”沙璃抱着坛子，“谪仙要是知道你这么用心，他……”
“没事没事。”楼清霄袖子一挥，“酒就是给人喝的，就看是给谁喝，喝完我还可以再酿。本公子酿的酒自然是看谁顺眼就给谁喝，外人求都求不到。你抱住了！要是被你摔碎了，我真能跟你拼命！”
沙璃听了这话又紧了紧怀里的酒坛子。
“萝卜条，天上好像有人。”沙璃仰着头，遥遥望去。
楼清霄吓得手一哆嗦，还以为真有人要过来偷酒。他随着沙璃的目光望去，果然瀑布之上，云层之中有一人影若隐若现。
月华倾泻而下，银辉铺满山巅，女子身着白衣，傲立在瀑布之上，忽然身前蓝光暴涨，剑气吞吐竟有破天之势。手腕反转，剑气直转而下，这一剑斩得瀑布之水停顿了一下。白衣猎猎，黑发飘扬，恍若云中仙子不可方物。
剑气收势，云端仙子消失不见了，昙花一现难寻踪迹。
“我不是在作梦吧？这世间居然有这么美的身姿，一定是眼花了，这是天上的仙子吧？”楼清霄眷恋的望着云雾中，盼着还能再见一面。
“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了解了。”沙璃扭动一下酸疼的脖子，“确实好美，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人。说不定真是个仙子。”
“嗯，走吧。”
洛玉湮独坐在湖心小亭中，楼清霄直接御剑到了亭子里。沙璃还不会御剑，这次是第一次来到小亭。亭子中很宽敞，青石地面上摆放着矮桌，周围还有三个蒲团，四周亭柱和栏杆上已有被风霜斑驳的痕迹，亭沿下四周围着青色短幔帐应该是用来遮风挡雨的，飞檐角下挂着小铃铛，清风拂过，幔帐飞卷铃声悦耳。亭子上还有一块牌匾，只是沙璃看不见了。
“这亭子叫‘煮雪’，恐怕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洛玉湮告诉她。
“你们真会享受……”沙璃看着远山青黛倒映在碧波湖水之中，不禁慨叹。
楼清霄把酒摆在矮桌上，正努力开酒封。“别感慨了，赶紧过来，来尝尝本公子的千金佳酿。”
刚开了一条缝隙，清冽的酒香扑面而来，清香中带着浓烈，浓烈却也不刺鼻，从不喝白酒的沙璃也凑了过来，大赞好香。
“那可不是！我这冽泉陈酿啊，绝对天下第一！当初我可是跟随都城最好的酿酒师学习的酿造，再加上本公子天资聪慧，独创秘方，配以栖梧山灵气滋养，我敢保证，掌门都喝过这么好的酒！”楼清霄得意洋洋。
斟满三杯，三人举杯相庆，刚要喝下，沙璃连忙阻止。
“等等，这种时刻不应该说几句祝词吗？别着急喝啊！”
“祝词？”洛玉湮思索了一下。
楼清霄看着沙璃说道：“那你先来说吧。”
沙璃皱着眉头：“我也没想过啊。那就，一杯冽泉酒，永远好朋友！干杯！”
楼清霄和洛玉湮面面相觑，这叫祝词？
洛玉湮说道：“汀洲月，风林送晚，几番大梦醉夤夜。一杯浊酒祭，三人煮雪谈。倥偬余生终茫茫，泣又何妨，笑又何妨！”
楼清霄沉吟一下，说道：“潆水巅，天河宛转，桃花靥下酒中仙。公子有佳酿，知交遗诗作。湖心清曲空飒飒，千金也罢，红颜也罢！”
沙璃忍住笑意，看来这萝卜条还在想他的云中仙子，而且明明还是心疼他的酒嘛。“萝卜条，借酒消愁，谪仙豁达真逍遥。依沙璃来看，庸人多自扰。不如一醉醉千秋，喝酒喝酒，喝酒喝酒！”
一杯冽泉下肚，沙璃觉得胃都要被灼伤了，眼圈含着泪求洛玉湮赶紧倒杯茶给她。楼清霄不依，非说那就糟蹋了他的千金酿，沙璃深吸口气刚想找他算账，一股滋补之气在胃中蔓延开来，冽泉烧得暖洋洋的，细品之下，口中犹有清冽酒香萦绕齿间。
“果然是好东西。”沙璃憋回眼泪，又倒了一杯。
洛玉湮取出古琴放于矮桌之上，悠远古音流泻开来。沙璃也不清楚自己喝了多少，她只记得萝卜条喝高兴了，非要和着谪仙的琴音跳个舞，不看都不行，而谪仙挺拔的坐在那里，但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至于自己迷迷糊糊的，真是记不得了……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沙璃发现自己正抱着酒坛子，口水都流到了衣襟上，形象惨不忍睹。再看一旁的两个人都还没醒，洛玉湮靠在柱子旁，左腿伸直右腿弯曲，右胳膊拄在右膝盖上，手握成拳抵在额头，脸上还有一层淡淡的酒晕，谪仙就算喝醉了都这么美。另一边的楼清霄居然是脸朝下趴在地上，胳膊和腿全都叉开，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着的。
不久后，他们也慢慢转醒了，洛玉湮倒还好，就看楼清霄苦着脸看着沙璃，沙璃当然明白他那点小心思。再三向他保证不告诉别人他醉酒的样子，他脸色才好一些。
近几日，洛玉湮似乎很忙，很少见他在小院这边修炼了，对沙璃的指导时间也少了许多，沙璃自己却是没有松懈，现在的她已经可以比较熟练的控制气息了，楼清霄偶尔也对她指导一二。
洛玉湮不在，楼清霄也忙于修炼，沙璃自己还没学会御剑，也不能随便去别的山峰，在没有任何娱乐的日子里，除了修炼还是修炼。每次想起那回被人捉走的事情，真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最后还连累得洛玉湮重伤，心里总是很难过。
来到这里是个意外，但绝不是谁的累赘。想起孟镜当时用命相护为皇帝挡剑气；楚茨为了和孟临在一起，不惜自废修为；洛玉湮为了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以魂魄相救，而自己在他受伤的时候，仅能抓住他的手。
还不够，还不够，还要更加的努力吧。
楼清霄最开始看她这么努力，以为只是一时兴起，还打趣了她几句。可渐渐发现不是那回事，因为不太熟练，经常会受伤，受伤后不管不顾，居然还在继续练习，让楼清霄看得都心疼。
这次气息没调整好，喉咙一甜，嘴里涌出些血丝。正在一旁休息的楼清霄看见了，吓得赶紧过来检查伤势。
“臭丫头啊，你最近怎么了？这么拼命干嘛！”楼清霄及时传过去些真气，抚平了沙璃紊乱的气息。
沙璃把自己的想法和楼清霄简单的说了下，楼清霄摇头：“就算你想提高修为，但也要适度，这样不管不顾的伤得还是自己。我和玉湮可从没把你当做外人，你要是自己多想，那受冤的可就是我和玉湮喽。”
沙璃看着楼清霄认真的点了下头。其实心中是害怕吧，害怕有一天会不明不白的突然回去；害怕有一天会被别人杀死；最害怕的还是自己死后回到原来的世界，而害得别人失去性命。
如果自己能像云中仙子那么厉害的话，一切是不是又会不同了？
“萝卜条，这几天晚上你似乎都很晚才回来吧？你真是修炼去了？”沙璃好像想到了什么。
楼清霄背后一僵，表情也不自然起来：“啊，哈哈，是啊，修炼呗，试剑大会要开始了，我也得努力。”
“试剑大会不是没你什么事么？你没有字辈，也没有玉牌啊。”沙璃心中窃笑，被猜中了。
“……”楼清霄语塞，“这个吧，那我也得修炼，不能被落下太远了。你看，你都这么努力呢。”
“好啦，还编啊，白萝卜条都要变红萝卜条了！”沙璃指着他红透的脖子，哈哈大笑。
楼清霄连忙要去捂沙璃的嘴：“臭丫头小声点！我承认还不行吗。我确实去了潆水瀑布，只是再也没见到那位仙子了。”
“难道是真仙子？不是潆水峰的女弟子吗？”沙璃疑惑。
楼清霄眉间也有愁色：“我问过一些弟子了，他们都说没看到。潆水瀑布我也去过了，水流湍急，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在那里修炼的。”
“好啦，萝卜条别伤心，就算是真的仙子，她既然喜欢潆水瀑布，肯定还会来的。我觉得你们还会相遇，相信我的直觉吧，很准的！”沙璃搭上他的肩膀，“这事我不会告诉别人，对天发誓，再看到仙子，我沙璃就算是抱大腿也把她给你留住！怎么样！”
“我觉得你还没碰到仙子，就让仙子一剑劈死了……”楼清霄小声嘟囔。
“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