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徐娘恨嫁

报错
关灯
护眼
第85章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赵映珍是坐着马车到的皇庄里的秀水观。

  皇庄她不止来过一次,上一次来是和自己的夫君。

  她和夫君并不恩爱,不止是因为年纪的差距,更因为她的父亲叫做赵器。

  起初她还不能明白,想着,是不是因为她太小,这才不能得到夫君的欢心。

  他们婚后,一直不曾圆房。

  她日日盼着自己能来月信,好能够为他生儿育女。

  可有一日,夫君醉酒,终道出了不喜她的原因。

  她知他是过继来的,竟不知他的父母也因着过继而丧生。

  那时她就明白了,她与他之间横着的不止有朝政,还有仇恨。

  他恨不得扒她的皮饮她的血,即使她到了年纪,他也不会让她为他生儿育女。

  她傻,将这样的话说给了母亲,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忘记,他倒在她的怀里,白色的袍子上全部都是他吐的血。

  还有……他看着她的眼神,那眼神里有绝望,有痛楚,也有憎恨,就是没有一点点的爱意。

  可他永远都不知道,他掀开她盖头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彻底沦陷了。

  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大概就是想要而不得。

  四月的皇庄,风景可真美呀。

  她上一次来时,正是秋末冬初,并不曾见到如此的景象。

  青青的草,鲜艳的花,清新的味道,和他一样,她一来上了。

  她想,若是夫君也能看到如此的景致该有多好!

  若是月前,她又该潸然泪下,可如今眼泪都流干了,便没有什么好哭的了。

  她看了一路,看的忘记放下车帷,只见一队人马与她们的马车错身而过。

  她慌忙放下车帷,可好像还是慢了。

  有一抹惊慌落在了一个人的眼中,惊艳了时光。

  待护送冷宫之人的马车全部过去,徐文翰还定在原地。

  蒋瑶笙叫了一声:“表哥,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徐文翰慌忙回了神,策马赶上,与余良策并骑,紧跟在姜高良和蒋瑶笙的后头。

  姜高良并未获奉太子,可他毕竟是圣上唯一的儿子。

  这成了余良策和徐文翰心中,心照不宣的事实。

  是以,不管蒋瑶笙心系何处,他们都不会继续努力。

  谁也不会傻到和未来的国君抢女人。

  更何况,蒋瑶笙的心本就系在那里。

  即使以前不知道,处了这么久,也能看得出端倪。

  听着前头传来的一阵一阵的欢笑声音,徐文翰还在想方才马车里的女人。

  他知道那些都是冷宫里的女人,可不知为何那一抹惊慌,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和那个女孩仅仅只有这一眼之缘吗?

  那老天还真是挺会折腾人!

  徐文翰默不出声,一旁的余良策看了他几眼,像是看出了些许的头绪,偏着头道:“方才掀了车帷的乃是圣安皇太后。”

  余良策毕竟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昔年宰相府设宴,他偶然见过赵映珍。

  虽然那时她还很小,可大致的模样并没有变多少。

  方才,他只觉得眼熟,想了又想,是她无疑了。

  说完了这一句,余良策便不再言语了。

  就当作他是八卦好了。

  徐文翰也没有言语,他是惊讶。

  那女孩居然是圣安皇太后!

  他的心里难受的不行。

  为什么难受?

  他不愿想清楚。

  徐文翰不停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只一眼而已,即使再也不见,又能怎么样呢!

  不会少一块肉,不会得相思病,更不会……

  可安慰没有一点的用处,他心生恐惧,当真害怕他和她仅有一眼之缘而已。

  恐惧,为什么恐惧?不甘心,居然会不甘心!

  呵,老天折腾起人来还真是往死里折腾。

  ——

  徐昭星一直没打算搭理谢家的谢知。

  那谢知倒是有趣,写了个建议书,呈给了章得之。

  章得之一下了朝,就把谢知的建议书,拿给徐昭星看。

  徐昭星数了数,一共十六页。

  可十六页只说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官办学堂,从幼儿开始,不同年纪段,有不同的教学内容。

  第二件则是建议科举选官。

  在建议书里,还特别说明了什么是科举。

  徐昭星翻了一遍,把建议书扔到了一旁。

  章得之:“怎么样?”

  “不管哪个朝代的变革,想要成功,大都是循序渐进,就是损了某些人的利益,待他们知晓,也已经成定居。温水煮青蛙,得掌握火候,还得哄青蛙自己跳到锅里。”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那谢知怎么样?”

  章得之是个奇葩,这事儿朝堂都议论很久了。

  他用了谢家的两个人,一个是宰相,另一个是白身。

  在朝堂上,还让他俩站一块儿。

  关键是,两人的政见还不和。

  这事儿,徐昭星早就听说了。

  章得之那么干,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在给谢理穿小鞋,潜台词是这样的“看你下回还送不送女儿了”。

  且,估计这种情况得持续到谢玉容嫁出去。

  可满长安,还真没几个敢要她的,除非章得之赐婚。

  赐婚本就有讲究,赐的好,皆大欢喜,赐的不好,等于章得之一下子得罪了两姓人。

  而谢玉容的婚就更难赐了,她可是皇家不要的女人,赐给谁,谁都会觉得是章得之在找顶包的。

  谢理舍不得将女儿远嫁,赐婚不得的章得之,心头不爽快,就可劲地抬举谢知。

  当然,另一半的原因,便是章得之已经猜出了点什么。

  徐昭星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的念头,又翻了一下谢知的建议书,方道:“这两条倒是都可以循序渐进的做,但做这些的前提是你得先解决了百姓的温饱问题。人都是这样,先吃饱,才会求发展。若不然,说起来全部都是空口白话。至于谢知,且看他为的是什么。若他为的是民以食为天的民,他便得用;若他为的是名誉声望的名,得不得用,两可;而他要是为了功名利禄的名,那么这人不得用,还是放他游历四方去吧。”

  功名利禄本就是许许多多大丈夫一生追逐的东西。

  照她这么说,他身边的许多人都不得用了。

  章得之下意识皱了眉。

  徐昭星只看了一眼,便知他的心思。

  她道:“你也无需怀疑,谢知同其他人不同。我不知他的才识如何,我只知他的见识过人。这样的人,他若是心正,可以造福万民。若是心不够正,就不能冒这个风险。就好比那火|药,在咱们的手里是攻城的利器,咱们不攻城就不用。可若是人人都知火|药的配方,我保证你随时都能听见炸雷的声音,稍有不顺,打|架斗|殴用的就不是刀剑,全是它了。所以,有才识有见识固然是好,可还得看那人的心性。”

  章得之是个一点就透的,更不用提他本就有所怀疑。

  他不问她何以见得谢知是个见识过人的,只是问她:“不见一见?”

  “不见。”

  得到了果断的答复,章得之安了心,拿了那建议书,脚步轻快地出了晨光殿。

  他一路走,一路想:谢知啊谢知,到底该拿他怎么办好?

  想用,怕。

  不用,又有些可惜。

  至于他为何害怕?

  不是怕谢知能够翻云覆雨,只是怕……怕什么呢,反正,自己最不想的就是徐昭星见他。

  她是为了让他安心,这才不愿见的吧!

  ——

  谢知的建议书并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反响,他并不是不失望。

  只不过这种失望,比不过没有引起圣人的注意。

  谢知挖空了脑袋想见圣人,也一直认为自己没能成功引起她的注意,这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倒是绝对想不到,她竟是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见他。

  她的来历,他已经打听清楚。

  这还多亏了谢理,谢理让他的夫人四处交际,很快就有了结果。

  这是打蒋家传出来的消息,说如今的圣人,就是原先的蒋家二夫人。

  十几年来寂寂无闻,忽然就像是变了个性情。

  她要说自己不是穿来的,他都不会相信。

  他觉得他要是和圣人见了面,那就好比两路神军会师,其意义简直震撼天地。

  谢知有时也会做做美梦,来了这个鬼地方,不做梦还真没法过下去。

  可徐昭星早就不做梦了。

  章得之走后,她召见了慧玉和雪刹。

  进宫的时候,这两个丫头根本没有带进来,就留在废王府邸。

  而今日召见,正是为了兑现给她们寻一个合适夫婿的诺言。

  徐昭星的手里是小妆让徐鹰寻来的几个合适人选,皆是六品的小将,也俱都是大好的青年。

  了了这一桩事情,也不枉她二人跟随这么多年。

  徐昭星的本意是好的,可慧玉一入了宫就哭,硬是让她生出来一种办了坏事的错觉。

  徐昭星也不让人相劝,任由她哭,还道:“等你哭完了,咱们再说话。”

  慧玉一听,心里明白,圣人是铁了心的,便大着胆子道:“圣人,奴婢有一话要讲。”

  “你说。”

  “奴婢只想说给圣人一个人听。”

  徐昭星叫她上前来说,慧玉从地上爬起来,大胆伏在她的耳边。

  “回圣人,奴婢并非完璧。昔日二爷从匪窝里救回奴婢,奴婢那时…便不是完璧。”

  所以,不是她不想嫁,是她害怕。

  徐昭星怔了一下,慧玉怯怯地退了回去,还跪在了原地。

  她已经不再哭泣,擦干了眼泪,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徐昭星想,这个问题其实就是自己不是处|女怕老公在意。

  她叹了口气,即使是她上一世,也有很多直男癌有处|女情结。

  慧玉的年纪本就是个问题,如今又多了一个问题。

  不是棘手,只是不愿仓促行事,毁了他人的人生。

  这一次,只给雪刹选好了如意的夫婿,慧玉的事情仍旧没有搞定。

  蒋瑶笙的心事了了一桩,命了雪那给雪刹准备嫁妆。

  临了的时候,雪那送雪刹出宫,雪刹又哭了一场。

  说不好是个什么心情,谁能想到夫人真的成了皇后,三姑娘的运道自然也就不同。

  她此时出嫁,应当是嫁的最不是时机。

  人到了一定的时候,总能想到自己。

  她若是能跟着姑娘进宫,再从宫中嫁出去,嫁的便不止是六品的小将了,运道好的话,嫁个四品也有可能。

  如今的结果,不是不满意,只是为自己惋惜。

  可是趟错了浑水,也就只能怨自己。

  圣人还不是圣人时,就是这个心性,一旦决定放下,谁劝都不会再拿起。

  一开始是慧珠,再就是她和慧玉。

  雪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皇宫,慧玉为何比雪刹晚走了半个时辰,章得之都知晓。

  当然也知晓徐昭星在烦恼什么。

  申时,章得之从东颜殿回转。

  出了廊角,就看见徐昭星正立在窗户边。

  徐昭星正在愣神,一朵红色的月季从窗外扔了进来,她还来不及去捡,第二朵、第三朵,紧跟着落在她的脚边。

  她弯腰,将三朵花一一捡起来,再直起身来,正看见捧着一捧红色月季的章得之立在窗户外边。

  月季和玫瑰的英文名都叫肉丝,只看花朵的话,区别也是大同小异。红色的月季和红玫瑰一样,娇艳欲滴,再加上捧着花的人献宝一样的表情,她笑道:“你是不是将我满院子的月季都剪了来,真是糟蹋东西。”

  章得之有门不走,翻了窗,将手里的月季插在了白色的瓷瓶里,这才转身抱住了徐昭星。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花香,和她手里的月季花一个味道,只是不知哪个更香。

  他搂了她一会儿,才和她道:“有三个方法:一个给她金银,如此她自己的人生便彻底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第二个,不如招她进宫;第三个,等,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你以为我在烦恼这个?”她又不是个傻子,哪里真的会被慧玉的事情难住。

  徐昭星弹开了他的手指,“你以为我立在窗前就一定会想事情,其实你是不知,我立在窗前的很多时候,什么都没有想。”

  “那你在想什么?”

  徐昭星笑出了声音,“都说了什么都没想。”

  “又说错话了,该打。”他贴着她的耳朵说:“你应该在想我…才对呢。”

  有些情话,就是说一百遍也不会厌烦。

  有些情话,正因为没有听过,才会执着,才会时刻想着,她什么时候会说给他听。

  说一句想他,念他,心里全是他,估计他会乐的蹦到天上去给她摘星星。

  上一辈子,若是有人告诉他,他会把一个女人当作性命,他一定会说那人有病。

  可这一世,古济这么说的时候,他只觉得古济是个有真本领的。

  此一时,彼一时,毕竟上一辈子,没有这颗星。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