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城

  那一次冲撞，将我撞得昏天黑地。我的身躯撞停之后的一瞬之间，我都怀疑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我怎么都不能接受，那个大赵爷他的变化会那样地快。我艰难而痛苦地翻转一下自己疼得麻木了的身子，我侧眼望向窗外，我望见窗外的天色如旧地明朗，窗外的鸟鸣如旧地响亮，唯独鸟阶殿中的我发生了变化，变得落魄不堪，变得惨不忍睹。

  ——赵爷这几天给你好吃好喝好住好穿，是不是赵爷太给你脸了？你居然这么地没有尊卑，如此地胆大妄为，连赵爷忍痛割爱留下的那半只野鸭你都给吃得一干二净！

  可以说马上，还没有容我太多地思虑，更没有容我太多地感伤，那个厨房门外的大赵爷他呼啦一声使力快速地掀开油乎乎的遮挡门帘子，两只沉重的大脚如同两座大山一样坚实有力地踏落在我的头前，落得震耳有声。同一时候，大赵爷的口气依然强硬，他的怒气更是强盛，他的报复似乎还要接踵而至一样。

  ——啊不，不是的……不是那样！阿杰，阿杰不是……

  我在听到大赵爷他那一番怒气冲冲的话语出了口，我以为我才真正了解到了他怒火的根源，我连忙忍着满身的疼痛着急地爬身，扭身，而半转着身躯，转得自己面部朝外，朝向厨屋门口的地方，我一头昏蒙地向大赵爷解辩——

  那，你昨晚没有吃完的野鸭，小芸并没有斗胆自己吃下！小芸给从，从棋盘桌上收回来，来啦……

  ——在哪里？赵爷我一大早醒来就肚子饿得慌，就直接冲进了这厨屋里，但是为什么大爷我在这厨屋里面上下里外翻腾了好几遍，可就是没有找到呢？

  顿时，那个大赵爷变得异常激动了，他的口气里先是传示出了惊喜，而后很快之间，他的态度又猛地转变，变得更加诧异，变得更得怒极，变得更加焦急，他话语出口的同时，快步朝跟前赶近着，嗖的一声蹲低了身子，宽大的脸蛋子上瘦肌肉疙瘩一群群密密麻麻地在脸表起起伏伏着，他向我直逼而问。

  ——你收回来放到了哪里？

  随后，短瞬之间，大赵爷他的口气变得强硬至极，他黑铁球一般的大眼珠子一双怒瞪而出，瞪视于我，再一次逼迫强烈地追问。

  ——啊，丢，丢了！

  我艰难地翻过了身子，我的疼痛至极的背身好不容易被我勇敢地翻转朝上，我的两只唯有安好的手臂臂肘坚强地拄撑在屋地地面上，撑起我的整个上身，我感觉自己还心中很有把握，我两眼与大赵爷黑铁球一般大而圆而冰冷的双眼勇敢地交合一下，我吐字清晰地回答出。

  ——啪……

  如何都没有料到，我的那一次回答才是真的将大赵爷的怒火给点燃了。我在刚刚将自己自认为是对的那处理结果告知于他的短瞬之间，我还没有来及防备，我全然没有想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的时候，我的左侧一只铁耙一样冷酷凶狠的大巴掌已经出我意料地毫不留情地扇落而下，扇得我左脸部有如针刺刀割剑穿一样地剧烈疼痛。同一时候，我如何都没有料想到大赵爷他那一巴掌的力度极大，大到直接将我刚刚撑稳了的身躯从地表斜飞而起，快如飞碟一般朝着北窗窗口地方冲撞而去。随后又是一个短瞬之间，又是一个始料未及，我的前身硬邦邦地撞击在北窗的窗楞边际上，我的一半儿身躯撞了窗楞，一半儿身躯撞了墙，撞得我满身上下各种滋味儿，热辣辣地疼伤。

  最后，嗵的一股沉凝的砸响，我几乎一动不动地，被弹回厨屋内部一段距离后，迷迷糊糊地趴落在屋地上。

  ——你真是想气死本爷！本爷那么重要的东西，本爷费了巨大的周折，才弄到手的野物，本爷昨晚都没舍得吃完的野味，你居然给大爷丢了！你居然还振振有词！你是不是自以为赵爷不敢将你丢了？赵爷现在就将你拖出这厨屋，丢到百丈千尺下的底空里！

  ——不……

  当时的我，记忆里已经是那个样子了，我原以为大赵爷他该要罢休了，却是迷迷糊糊之中，我又被大赵爷的一番对于我而言的惊天决定之声给猛地喊醒，吓醒，我使出我全身的气力，累得满身大汗，我从昏迷迷糊之中回醒，叫出了应该是微弱的一个字。

  ——赵爷的决定，容不得你说一个‘不’字！

  庆幸的是，我从昏迷之中强挣而醒喊出的那个字成功地被大赵爷听到了。不幸的是，我的那一个字并没有为我改变任何，我的意识刚刚回醒，一边感觉着满身上下的疼痛，我就几乎同时感受到了我的凌乱长发的一角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揪起。而后的片刻时间内，我感觉到我被揪起的那一角长发的发根处被猛烈地牵动起，带着我的全身，牵得我头皮剧疼，牵得我一动不敢动，动一下都疼。那股残忍的力量牵着我瘦小的身躯拖在地面上，重新被拉着扭扭转转重新除了宽敞的厨屋，而被我转动眼睛看得千真万确，到达了小殿堂的堂屋之中，并加快着速度弯转向了小殿堂北端正对着的明亮有光两米宽殿门门口一方。

  ——你个说话当放屁的败类！你让我左右不能为人！你欺压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你会不得好死……

  我在无可奈何之下，我也是在绝望至极之下，我感觉到自己反正也是要被大赵爷丢落下去摔死了，我在临终之前终于豁出去了，我不顾一切地大骂出口，我要骂得畅快淋漓，我要诅咒他永生永世。

  ——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芸真是让赵爷刮目相看啊！小芸原来如此勇猛坚强呢！你早一些表现出来嘛，赵爷我起码得敬你三分吧？哈哈哈哈……骂，骂得爽快，赵爷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骂声了，别人见了赵爷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也就你敢反咬一口啦！

  又是始料未及，我原本以为我骂完那个大赵爷，我可以死而无憾之后，我就真的会死去了的，我却是如何都没有想到那个大赵爷他被我骂得放手了，就在我的前身被拖拽到殿屋门口，将要被丢落下去的时候。

  ——小芸啊，你有种，赵爷怕你！你接着来呀！哈哈哈哈，这样更有趣！

  随后，那个大赵爷他真的是完全放开了我，他高大魁梧的身躯被我眼光斜视而过，他一屁股倒身而坐，他像是一瞬之间泄空了身中的怒气。

  那个时候，我最诧异了。我一时之中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小芸啊，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讲得多好？赵爷我就是喜欢欺负人，但你讲得又不完全对，赵爷我呀，并不只是欺负女人！哈哈哈哈……说呀，说说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勇气，敢放肆反骂赵爷的呢？

  我在感觉自己的长发一角拽疼减轻了以后，我全身使一使力气，挣扎着扭一扭身躯，而扭得自己瘦小的面孔与大赵爷相对。虽然是大赵爷他看上去胸中的千丈怒火像是平息了，但我那股汹涌而出的愤恨依然没有磨灭呢。

  ——你敢不敢再重复一遍你那天夜里在厨屋里面摔酒坛子时候放过的屁话？

  我的恨言挡不住，脱口而出。

  ——屁话？在别人眼里，赵爷讲的到处都是屁话！赵爷讲过的屁话，风一吹，它就散啦！哈哈哈哈……

  那个大赵爷他听着我的明指，他仿佛故意跟我装糊涂一样，他的回答让我对他的愤恨更深，我又是不顾一切地，毫不遮掩地，再清楚不过地给他说明一遍——

  那天夜里我将吃剩的酒菜归归整整地收回了厨屋的厨桌顶，你口口声声地责骂我寒酸，你说你大赵爷什么都有，容不得我小瞧于你！那么这一次同样的剩肉，我丢了有错吗？

  ——呃？啊！小芸你大错特错啦！你知不知道，我昨夜没舍得吃完的鸭肉，它可是与众不同的！那鸭肉牵连着赵爷无限的情意哪！如此说来，赵爷对你的惩罚貌似有点重啦！不知者不为过嘛，哈哈哈哈，不过呢，你过几天就会知道真相的，到时候再杀你，免得你死不瞑目啊！

  大赵爷他津津有味地讲述到那里的时候，他快活地起身，他看上去真的是满身的怒火烟消云散了。他整个人说话的同时一边联想着，他满身上下被我看到的都是兴奋和喜悦了，同时自然，他嘴角和脸孔上流露出的笑容，还是带着九分邪恶的。

  接下去，那个大赵爷他又跟夜里吃鸭头时候一样，瞅上去跟入了迷似的，他开始潇洒自如地转步在我身旁，而后自由无束地转步进小殿堂深处，在屋地中央平坦的地面上想入非非一样地继续邪笑着，忽而奸笑出声，再一个忽然之间，他右手掌有力朝身侧大腿上拍打一下，他左手掌朝下方熟练地释松，一道白光垂落闪过，就将那个三分疯癫了的大赵爷给承载着卷出了屋中，恰好从我的身顶，那殿屋的门口向外，向着长空里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