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一片叶子
在一旁看热闹的封玄扬心里一动。刚才他追赶邱艳芳的时候，的确有一个影子逃掉了，莫非那个影子才是真正害死孩子又杀了宋耀庭的凶手？这件事不简单，肯定跟师兄有关系。
可是师兄这么做为了什么？为了这个冤魂吗？他还有后手不成？
发泄得差不多了，邱梅芳又恢复了正常的容貌，对着封玄扬深施一礼，“真人，适才恕我无礼，实在是义愤难平。”
封玄扬难得大度，挥了挥手：“算了，你也是蒙冤受屈，情有可原。”
“多谢真人捉住这个贱人让我报仇，梅芳还有一事相求，还望真人成全！”
“要我给你的孩子超度？”
扑通！
邱梅芳跪在地上，泪水如泉涌，“还望真人帮人帮到底！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封玄扬虚空一抬手，用真气托起邱梅芳，“好，我就答应你，现在，你站好，我要把你身上的怨气引渡出来，你就可以去地府投胎了。”
关于小英那孩子，他一语带过，没有告诉邱梅芳小英不能投胎了，怕她会再次产生怨气，从而改变现在的状态，有时候，善意的隐瞒或谎言也是很必要的。
得到同意后，封玄扬把手罩在邱艳芳的头顶，嘴里喃喃念动真言。
思音见状，忙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催出种子，现在那颗小小的种子还是萌芽的样子，显得弱不禁风。
很快，邱梅芳头顶飘出丝丝缕缕的青黑色烟雾，像是有生命一般直奔思音手心而来，瞬间没入种子里。
等到烟雾彻底被吸取完，种子尖端的嫩芽颤动了一下，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长大，最后由嫩芽长成了一片碧绿的水灵灵的叶片，叶子上甚至还有一滴露珠！
思音收起右手，看了看封玄扬，封玄扬轻轻颔首，把手从邱梅芳头顶放下，“放心去吧，我会替你女儿超度的。”
身上再无怨气的邱梅芳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婉。再回头想想，她有点不敢相信那个杀人的人会是她自己！
如果不是小英死了，她即使受再多的苦也不会反抗吧！小英，但愿来世还能做母女……
等到邱艳芳被人鬼差带走，封玄扬才带了思音去城外那小小的坟茔前，准备超度。
这个孩子刚成为婴灵，没有害过人，还可以超度，如果是见了血的，那就只能以武力打散她的魂魄了。
“封……玄扬。”思音踌躇了一下，还是叫了他的名字，当他换下道袍的时候，她就不想再叫他真人了。
封玄扬扭头看了看她静默的侧脸，“说，天亮之前我们要做完超度。”
“嗯。这个种子什么时候会开花结果？”
“开花？”封玄扬摇摇头：“这只是我偶然得到的一个秘方，并没有记载表明有人用过这个方法，所以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记得那方法写着这种子会长出九片叶子，然后开花，结果，至于这其中会用到多少冤魂，不得而知。”
九片，现在有一片了。
思音下意识攥紧了右手。也就是说，至少还有八个冤魂，还会有八个人含冤而死？！她倒宁愿这世上的人只有生老病死，不会存在什么冤屈。所有的冤屈都是人为的，何必呢？他们这样害别人，活着不累吗？
封玄扬从怀里拿出三张符纸，在手里晃了晃，那符纸燃烧着，飘落在坟前。
思音认得，这个是他很珍惜的一种符，安魂符。
封玄扬并不画纸符，他从小练习的就是法术，再后来就是凌空画符，都是夺命的，或制服妖魔的符。
下山的时候，他在几个师兄那里搜罗了很多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派上用场了。不过这东西，真的是用一次少一次。
随着符纸落地成灰，封玄扬跟着念动咒语，围着那小土堆转了三圈。随后伸出手去，轻轻那么一抓，就虚空从坟包里提上来一个小小的魂魄。
因为有安魂符，孩子很安静。伴随封玄扬一边念动超度的咒语，她的魂开始慢慢变淡，最后慢慢消散于无形。
思音握紧了双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一样在脑海里翻滚着，就是没办法表达出来。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她才开口：“这孩子……只能魂飞魄散？”
以前他们都是捉妖拿怪，很少触碰魂魄这类事物。她不知道，原来魂飞魄散竟是这样简单，又……这样悲戚。
“只能如此。”封玄扬轻叹一声：“就像你的果实一样，没有成熟就不能服用。她还没有形成自己的性格，很容易伤害别人，即使去投胎，下辈子也不会是一个好人了。这一世的怨恨都会带到下一世。”
思音咬了咬唇。“不是说孟婆汤可以让人忘记今生的事情吗？她喝了也可以啊！”
看着她的样子，封玄扬心里有一丝触动，她明明是一个没有心的妖怪，不停被自己所折磨着，非但没有去怨恨这个世界，相反还心存善念，她……究竟像谁？
他回答，声音有点沙哑：“孟婆汤只能让人忘记所有的事情，却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残念。这个人的灵魂上已经留下了记号，再也不能改变。”
“居然如此。”幸好，幸好他是仙道，脱离了地府管制。幸好她是妖，不在生死簿上。
幸好……他们有很长的时间。
封玄扬走近她，低头看着她的脸，夜这么黑，纵然他目力再好，也不能看得很清楚，并不是每根头发都能看见的，但他看到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黑夜里顾盼生辉，犹如天上的星子一般。
他探出手，把她被微风吹乱的长发撩到身后，又顺了顺。
思音也抬头看他，看他毫不闪烁的眼，写满了严肃的脸，微微抿起的唇。他从没有这么温柔过，从没有用手执着她的头发轻轻抚摸，他都是粗鲁的，严厉的揪着她的头发，让她被迫顺着他的力道偏头。
而此刻，那双仿若晨曦一样的眼睛里，装着的是温和。好像正在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人来看的温和。
“我错了。”他忽然说道：“大错特错。”
“……什么？”思音不明所以。
他放轻了声音，“我不应该那样对你，就算我有再多的恨，也不应该去恨你，整件事跟你无关。你……不要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