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百花宴1
随着这个妇人的说话响起，周围人又继续跟风，矛头对向云筱雅。
“这么说起来还真是，人家是有要事，她逛街就不会自己去吗？”
“切，看着挺乖巧的，没想到这么不懂事”
“庶女又懂什么规矩？毕竟有那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娘”
“可不是”
这些话也是越说越难听，云筱雅一张脸开始还能保持着浅笑不以为意，但是后面就真的有点忍耐不了了，袖子低下的手已经开始发抖，表情僵硬变成了冰冷，不过低着头别人也看不到。
云瑶离得近，看的可是清清楚楚。
心里头嗤笑了声继续轻柔道“如果妹妹怕麻烦，姐姐让人替你准备一辆”
不需要她云筱雅同意，抬头吩咐道“来人，去给二小姐备马车，垫的厚点她舒服”
“是”守在一边的家丁赶紧应承道。
云筱雅抬头笑了笑，只是这个笑怎么看怎么都是狞笑。
云瑶也是一笑“你也不用谢我，你逛得开心点，我先走了”
云筱雅吸了口气，看着面前人转身离开，下了台阶上了马车，马车跟着就开始摇摇晃晃的离开。
围观的人自然也没有理由继续待下去，对着门口还站着的云筱雅又指了一会儿全部散开了。
“小姐，她根本就是故意的”翠莲上前扶住还在颤抖的人，咬牙切齿说道。
云筱雅深吸几口气才将心里头的憋屈疏散开，闭了下眼睛笑出声来“似乎小看她了，真的不一样了”
“小姐，我们怕她做什么？除了这种小孩子口舌之争让你出丑还能做什么”
听到这话，云筱雅又是一声冷笑“群众的力量可是不能小看的”说完转身就往府内走去。
翠莲愣了下“小姐”唤了声赶紧追上去。
向东大街行驶的马车摇摇晃晃，云瑶斜靠在车璧上闭着眼。
八斤坐在一旁掀起帘子看着大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
东大街正中，过去辉煌无比的太傅府矗立入云，建筑磅礴，青灰色石砖堆砌，两座铜狮子立于门前做装饰，一张龙飞凤舞的匾额悬梁高处。
大门内，庭院深深，四通八达。
一灰色衣服的中年男人跑得很快，一路穿过了正堂到了大厅“老老老…”
“赵伯，年纪大了，话都不会说了”清脆的调侃响起。
大厅中，正位坐着带着抹额，一头白发手持龙头拐杖的老人，面色荣润，唰，睁开了眼一片精锐。
肃穆盯着正面还在擦汗的管家，沉声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到底怎么回事？”
“可不是”说话的是刚才的位妙龄女子，五官秀美，声脆清甜。
管家让自己平静下来，抬手指着外面“老夫人，那…那侯爵府大小姐来了”
戚氏一向遇事冷静，听到这也是抖了一下。
椅子上的女孩子蹭的站起来，一脸兴奋“什么？你说的是侯爵府大小姐？确定是大小姐不是二小姐？”
问完自己都觉得有点白痴，毕竟，人家二小姐干嘛上他们太傅府。
一转头看向主位上的老妇，眼眶情不自禁就红了“祖母”
这老妇正是太傅府老夫人，太傅大人走后便是她在当家做主，当年朝廷册封一品诰命，也是真正风靡一时的女人，手腕绝对不能小瞧了。
双手杵着龙头拐杖，锐利的眼睛直射外堂。
云瑶下了马车，抬头看着记忆里熟悉而陌生的宅子，见管家急匆匆迎出来，双手放在身前毕恭毕敬“不知道表小姐会来，奴才已经通知了老夫人他们，这会儿都在前厅等着呢，小姐请…快请”
“赵伯”云瑶没有第一时间进门，而是对来人唤了一声。
赵伯怔了下抬头，看着面前一年不见大变样的孩子，比以前更加像自家大小姐，眼眶一红“哎，表小姐居然还记得老奴，快进快进”
云瑶客气的点了点头，让赵伯又是一愣，这个孩子有点不一样了，以前可都是鼻孔朝天不带正眼看人的。
转念一想，这样真好。
跟在云瑶身后进了门，轰隆一声大门紧闭，走在青石板上，云瑶心情也是很复杂也很紧张，一年多不见了，她并不知道在她重活一世想要挽回最珍贵的亲情时，这些人是不是还愿意给她那个机会。
“瑶儿”一声欢呼。
云瑶脚步停在原地抬头看去，远远地，一抹粉色身影就对着她招手，然后，就见她不顾大家小姐的风范冲出大厅，向她这边快速奔来。
云瑶心头一跳，她已经认出来对方是谁了，舅舅家的女儿秦雨双，也是当年最喜欢逗她的一个人，可是呢，她讨厌她每一次不管去哪里都对别人介绍，自己是他们太傅府最小的一个丫头，是她妹妹。
人已经到了跟前，旁边跟着的丫鬟眼中稍微带着点击戒备。
云瑶不在意，她知道，都是自己过去种种举动才会换来如今的对待，但是，秦雨双眼中只有对她到来的欣喜和激动。
“雨双姐姐”双手放在身边对着面前人见了一礼。
秦雨双惊讶的呼了一声，绕着云瑶转了一大圈在面前再次站定“瑶儿，你变了”
“是吗？”云瑶对着她清浅一笑。
秦雨双嘴角翘起弧度“嗯，是变了，不是变好看了，而是这个性子，变得知道收敛沉稳了”
“那你觉得，是好还是不好？”云瑶看着秦雨双平静道。
秦雨双抿嘴笑着“只要还是瑶儿，怎么样都好”
他们可是一家人，自家的孩子哪有被自己嫌弃的，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云瑶，她都觉得，他们秦家的孩子品性怎么都不会差给别人，再说了，她祖母当年，不也是骄纵任性名震汉东，嚣张的不可一世，如今，那也是一品诰命夫人。
伸手牵住云瑶的手“去大厅，祖母可等着呢”
“嗯”
跟着秦雨双，云瑶向那大厅前进，距离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到大厅里几道清晰的身影，当踏上台阶，身影彻底进入眼睛里，主位，一边是她多久不见的外祖母，一边是舅舅，下首位，前面那装扮精致端庄的明艳妇人正是秦家主母陆采文，另一个，刚过十八的表哥秦章。
一入大厅，握着龙头拐杖端坐的戚氏就又是一颤，紧皱眉头紧紧盯着云瑶看，一错不错。
心里头不断念叨：长高了，好看了，那对眉毛越来越像岚儿了，似乎连着性子都稳重了不少，走路也不再是风风火火。
不光是她，就是秦广和陆蔡文还有秦景都是眼巴巴看着。
云瑶刚站住，眼眶一红噗通跪地，深深埋下身子对着戚氏叩首“不孝外孙云瑶，一别就是一年多，让外祖母挂念，今日特此前来赔罪”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几个人都是一个惊呼。
尤其是秦章，第一个就站起来了，但是知道自己不太适合对着秦雨双摆手。
秦雨双赶紧上前扶人“都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什么罪不罪，快起来，可不要刚来就惹得祖母伤心”
云瑶顺势跪起来，眼前一幕让她无法控制波动的情绪。
上辈子，直到最后她都不曾跨入太傅府一步，就是母亲死，她居然还在灵堂上与外祖母和这一干至亲闹别扭，怪他们让娘亲寒心，其实，真正让她娘寒心的是她云瑶才是。
“外祖母”云瑶哽咽。
戚氏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叹息一声老泪纵横，从椅子上撑起来一步靠进，俯视着地上仰头看着她的孩子，那也是自己一直放在心尖上疼的孩子。
“我的小乖乖”哽咽叹了声，将人揽着柔道怀里。
云瑶内心压抑太久的委屈和无助，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嚎啕大哭，抓住面前人的衣服。
都没想到刚见面就让孩子哭成这样，可见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
陆采文赶紧上前，拖着地上的人扶起来“乖，你别哭了，你这刚进了家门就哭成泪人，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欺负了你，听话，有什么委屈都还有你舅舅和你外祖母呢，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
“对，咱们太傅府虽说比不上以前，可谁要是冒犯，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硬，能不能欺的动”秦广负手而立，中气十足的说道。
云瑶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趴在戚氏怀里软软道“瑶儿就是想外祖母，想舅舅舅妈，想表哥表姐”
她是想呀，过去那些年，无数个冰冷孤寂的夜，只有想到他们自己心里头才会变得暖洋洋的，也是抱着对他们的所有回忆，陪伴她走过了那么多年黑暗，可是，上辈子她终究是没有了那个机会，这辈子，如何还会错过。
戚氏听得心都软了，拍打着她后背“混玩意儿，想外祖母都不肯来，想都不来，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在哭外祖母都要是心疼死了”
“娘，扶着瑶妹妹坐下说话吧”秦章低醇的声音响起。
读书人惯有的温润和得体，云瑶听了不禁回头看了眼，一年多不见，这位表哥似乎有长高了很多，突然还有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咬着唇。
“对对对，看我这糊涂的”陆采文笑着抬手擦了擦眼泪，上前“乖，坐着说话，不然，你外祖母都要陪着你一直站着”
“我没事”戚氏心情明显很愉悦。
云瑶赶紧从戚氏怀里退出来，跟着陆采文往一边的座位上坐过去，抬手擦了擦脸上眼泪好像才想到什么，转头看向等在大厅台阶一边的八斤。
“八斤，带着人去马车上，将我给外祖母他们带的东西卸下来”清脆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
戚氏更开心了，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懂事了，来看她都知道带礼物了。
云瑶歪着脑袋看向戚氏，颇显孩子气“外祖母可不要嫌弃瑶儿的东西不好，那都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虽然比不上咱们府上那些金贵物件，但可都是瑶儿精挑细选的”
“胡说，我们瑶儿的东西，都是金贵的，样样都是好的，就是不拿只要人来，外祖母也高兴，高兴”戚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明显的表达自己的喜悦，脸都是红的。
秦雨双凑到云瑶跟前“看看，瑶儿来了，外祖母眼里头可就只有瑶儿了”
“你就知道打趣我”云瑶抬头看着秦雨双很不好意思说道。
秦雨双捏着她耳朵“怎么着，难不成我说错了？”歪头看向主位戚氏“外祖母评评理，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打你”戚氏抬手装样子，接着大笑指着秦雨双“这丫头，这两年嘴巴是越来越厉害，连我这个祖母都开始调侃了”
“雨双，你有这功夫，倒不如想想到时候的花宴怎么办？”秦章一直都低着头，突然出声看过来
云瑶和秦雨双几乎是同时看向他。
秦章接触到云瑶哭的通红的眼睛，那水汪汪的一对翦眸，让万年冰山遇事不乱的秦章心跳突然加快几拍，几不可见移开。
秦雨双撇嘴“怎么办什么？该来的挡不住”
“话不能这么说，怎么着咱们也应该选个对策，虽然你这年纪是到了议亲的时候，可是进宫这条路可不是咱们家愿意走的，荣华富贵固然是好，可有时候平平淡淡才是真”陆采文皱眉满是忧愁的说道。
几个人一时间面上的喜悦都淡了很多，云瑶端起身边的茶杯看了看“是为了下月初的百花宴？”
谁不知道，百花宴，不过是后宫那位最高权位者以借赏花的名义，做出的相亲之事，这种日子，只要是位列朝臣，达官贵人，都要带着家中血脉正统的小姐进宫参加宴会，而秦雨双，半年前就已经及笄，这次必定是在列选之内。
戚氏点了点头“嗯，听说这次皇后有意给三王爷在选一位侧妃两个良娣，还有那个八皇子，自然也不会少了太子”
太子？再次听到这个人，虽然不曾见过，更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上辈子慕容靖说的最多的就是他还有三王爷。
慕容靖应该已经投在三王爷麾下替他效力，当年正是借助侯爵府的影响力与财力，联手三王爷将太子害死在江淮两岸，说起来，她也是间接的帮凶之一。
“瑶儿…瑶儿”身边人一脸喊了她几声。
云瑶一抬头，对上秦雨双满脸担忧的表情，其他几个人也都看着她，显然对她刚才的走神有点不放心。
云瑶清浅一笑“我没事”
“瑶儿，你跟外祖母老实说，是不是你那个爹愧对了你们娘俩？你娘现在身体如何？那个女人…”戚氏说到最后气的脸都青了，手用力握着扶手噤了声。
一旁的秦广叹息说道“娘，别动怒”安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