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百花宴5
一辆马车从长长的拐角驶过，停在一座古朴简单的院落前，灰色长衫的老头下了马车，正是给云瑶治病的苍老
一下马车挑起袍子上了台阶，转身进了院门
书房中，苍老从自己书架上抽出来几本册子，满脸沉肃开始翻看，到了其中一页，上面记录的密密麻麻，应该是谁记得笔迹，将册子往远处拉了拉皱眉眯眼在看
【水痘：周身性红色斑丘疹、疱疹、痂疹为特征，皮疹呈向心性分布，主要发生在胸、腹、背，四肢很少。冬春两季多发，其传染力强，水痘患者是惟一的传染源】
苍老用力合上册子陷入思量，回想昨天夜里给云瑶诊治的过程，虽然看着是水痘无疑，可有很多症状对不上，眉头越皱越紧，想到那孩子哭着对他说的那句话：苍老，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你没有办法去选择你想要的，只能拼命地去改变自己迎合老天给你的，可是我不想就这么认命，就这么被人宰割，请你替我告知父亲一句话……
苍老叹息一声跌坐在椅子上，豪门大院的腌脏事他看得不少，宫廷之中的阴谋诡计更是比比皆是，面对一个十岁孩子的恳求和哭诉，他确实心软了，才有了后来跟云战说道那番话，虽然不知道云瑶要做什么，往后，也与他无关
“老爷，夫人请老爷过去一趟，有事商量”门外出来小厮的通报
苍老扔了手里的册子起了身“来了”应了声绕出书桌
侯爵府，琉璃院
“妹妹是想说什么？”云瑶抬头漫不经心的撇着云筱雅
云筱雅咬着唇般笑的有点不好意思“姐姐突然就这么病了，那明天的百花宴定是不能去参加，毕竟，水痘这种病是会传染的，但是这么好的机会，名额就这么浪费的不是太不划算了？就让雅儿替你去可以吗？”
云瑶笑看着面前询问她的人，终于也反应过来，为何会有这么一出‘水痘’了
百花宴，宴请人员都是必须嫡系子女，云筱雅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的，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上辈子自己好像是顺利参加宴会才对的，不过，因为娘亲这个时候已经油尽灯枯，所以在楚秀哭着的祈求下，加上自己帮忙，父亲带着她和云筱雅一同进宫了
这辈子因为自己重生而来，云筱雅也许已经感觉到自己对她的不同，所以，用上了手段
云瑶轻笑一声“妹妹是想替我参加宴会？”
看着云筱雅激动地用力点头，云瑶皱眉有点为难“妹妹应该知道，这宴会要参加也一定是府门嫡女，并不是说我有多在意这个名额，我这一病也去不了，可是让给你了你，你就算进了宫，只是一个庶女身份，这便是对后宫不敬，到时候…”
“我…”云筱雅没想到云瑶这么直接拿她身份说是，面上一僵心里愤怒咆哮
云瑶继续又道“不是我非要拽这个名额，毕竟事关重大，如果到时候因为你的身份引起宫里的贵人不满，到时候降罪给父亲，那我的罪过就大了，只是一个百花宴而已，可不能让侯爵府迁怒皇族”
说出的话不仅替整个侯爵府做了着想，更把云筱雅暗地奚落一顿
云筱雅脸上颜色千变万化最后定格成苍白，委屈的低下头“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是我…是我有点自以为是了，真是…姐姐说的话也对，虽然都是侯爵府的小姐，都是父亲的女儿，可是…可是雅儿毕竟是庶女出身，哪里…哪里是能够有参加百花宴的资格，本来只是想，姐姐病了去不得便代替一下，没想到…”
云瑶冷眼看着面前装模作样哭诉的人，话里话外明显在暗指她瞧不起云筱雅，不肯给她这个机会，同样是侯爵府的女儿凭什么她不能去
“看看我，怎么就在姐姐这委屈起来了，姐姐教训的也是，是雅儿…是雅儿没有认清自己身份”云筱雅赶紧擦了擦眼泪孩子气自嘲道
云瑶轻笑着“你这话说道本身就欠妥了”一开口，面前云筱雅怔住看过来，云瑶继续道“这嫡庶有别，可是老祖宗传承了千年的文化规矩，怎么能是说是我说得对？与我何干？”
“我…”云筱雅是真傻眼了，没想到云瑶说得如此犀利
云瑶又很随意的笑了笑，端过茶来抿了一口“其实，你也可以跟父亲商量商量，问问他能不能跟宫里讨个赏，总之我是去不来了，带你去也无可厚非，就像是你说的，你也是侯爵府的女儿不是？而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管什么事都应该讲个人情不是？”
“这样可以吗？”云筱雅又燃起了斗志
云瑶撇嘴道“应该可以吧”
云筱雅突然伸出手抓住云瑶一边的被子“真是谢谢姐姐了，你知道的，从小…从小我就很好奇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可是…可是雅儿人微言轻，也知道自己及的身份比不过姐姐，也羡慕过姐姐，这次…这次想代替姐姐去也是考虑很久犹豫很久，希望姐姐也不要跟雅儿生气”
云瑶差点笑出声来了，这人呐，想尽办法给自己下药让她变成现在这德行，然后顺理成章代替自己进宫参加百花宴，现在还要装成一副无辜良善的嘴脸博得自己的理解，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也只有她和楚秀了吧？
云瑶平静道“这件事本本就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生什么气？”
“姐…”云筱雅有点揣摩不透云瑶到底在想什么
云瑶放下茶碗“如果父亲能够带你去，那便是父亲心疼你，而我，水痘来的不是时候只能怪我命中无这场宴会，所以，都不过是有因有果，何来你的问题？”
云筱雅直直看着面前说话的人，笑容清浅，眼中清明，怎么都想不通这个人何时变得这么大度懂礼？如果是以前的她肯定会借这次事情大喊大叫冲她发货的，而自己，不仅可以换来进宫参加宴会的机会，更能让大家看看面前这位大小姐有多骄纵
“我乏了，你回去吧，父亲下午应该就会回府你再去跟他商量”云瑶打了个哈欠懒懒道
听到逐客令云筱雅面色变了变，但是也没有赖下去的理由“那…那姐姐休息，我先走了”
云瑶看着她往外的背影闪过轻蔑，翻个身面对墙壁躺下
云筱雅已出院子就深吸口气，不解的回头看向院子方向
“小姐，你说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奴婢总觉得不对”翠莲出声说道
云筱雅一笑“连你都觉得不对，何况是我呢”
问题就是，明明知道有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翠莲皱了皱眉“小姐还是小心点，总觉得自从落井之后，这个大小姐变得好奇怪”
“我需要怕她吗？一个蠢货罢了，再说，她这次发了‘水痘’根本没有机会进宫，只要这次我进了宫，认识更多上层人物，惊艳四座，我还需要再看她云瑶的脸色吗？”冷冷的嘲讽
翠莲奉承道“可不是，咱们小姐的舞姿琴技，那可是在整个汉东都难再找到第二个，就是她云瑶也都只有羡慕的份”
“这种蠢货，我都不屑与她斗”云筱雅自我感觉良好的嗤笑道，回头又看了眼琉璃院的位置扬起嘴角“走吧，我们现在的任务只需要说服父亲就好”
水墨轩，秦梦岚又一次泡好药浴出了净房，正好楚秀进了门
接触到秦梦岚明显红润的肤色眼中狰狞一闪而过，袖子底下的手都握成了拳头
秦梦岚只当没有看到她，径直往内屋走去
楚秀赶忙迎上去“夫人，奴婢来伺候你更衣”
“不用”秦梦岚冷冷回绝
楚秀依然热情“夫人不需要跟奴婢见外的，再说，这几年不都是奴婢在伺候夫人的吗？奴婢发现夫人最近气色可是好了很多，不知道这次老爷给夫人请的是哪家的大夫？”
“不用你来操心”秦梦岚轻巧的躲避开她的动作，冷声道
楚秀动作僵住，脸上表情也抽搐了几下，差点破口大骂
秦梦岚整了整衣服语气轻缓“楚秀，以后你也不用来我这里伺候了，我会跟老爷说清楚的，你只需要待在你的院子里多陪陪你的女儿”
“为什么？”楚秀急切反问
秦梦岚不以为意“你觉得我还需要你的伺候吗？”写昵向对方意味深长的说道
楚秀接触到那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心虚，心跳也是漏了两拍，再看，秦梦岚已经进了内屋，我了握拳头转身离开
一出房间，楚秀便保持不住伪装的汕媚谦卑，只有满目恶毒和狰狞，一转身向主院书房冲过去
云战低头练字，门外传来通报
“楚姨娘，你不能进去”侍卫声音很刻板
楚秀委屈的声音响起“求你让我见见老爷，我说完了就走，只有一两句话而已”
“不行”
“求求你了”楚秀美目中都是哀求
侍卫刚要再拒绝，门内响起云战的声音“让她进来”
楚秀脸上闪现喜色，不再理会侍卫绕过去上了台阶，推门进入
合上房门，与桌后的男人对上，立时热泪冲破眼眶“老爷”
“这是怎么了？”云战语气冷淡的询问
楚秀半低下头“老爷，奴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那日老爷前去海棠苑突然匆匆而去，之后便再也见不到，这些…这些奴婢都能理解，可是…可是夫人今日却说让奴婢以后都不需要再去水墨轩伺候，那…那奴婢…”
云战皱眉看着，楚秀无声掉眼泪，语气哽咽，那模样确实很难让一个男人做到无视，尤其是那若有若无的香气，一入鼻尖就让云战有点失了魂，直直看着不禁产生悸动
楚秀抬头含着眼泪“奴婢并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做的有什么不对，每日小心翼翼伺候着，夫人若是烦了也可以告诉奴婢为什么，但是就一句不许再去，这…这也是会让奴婢寒心的”
“你也不要哭，夫人既然不想你去，你不要去就是，以后就待在海棠苑”云战放下手中东西慢慢说道
楚秀咬了咬唇瓣“奴婢从进侯爵府就一直伺候着夫人，这突然不让去了，奴婢…奴婢在府中还有什么价值”
这句话言外之意不就是提醒对方：我进府十年都是干着伺候人的事，哪里像个姨娘
云战愣了下，低下眼睛“之前我说过会给你抬名分，最近的事情有些多，马上又是百花宴，所以只能先耽搁了”
“老爷明知道，秀儿在意的不是名分”楚秀心里暗笑，抬头依旧是楚楚动人的温婉
云战轻笑声“我知道”
“秀儿只是觉得，伺候姐姐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再说，姐姐身子刚刚见好，秀儿就这么不管了，还不知道外人怎么编排”说到这，人已经靠到了书桌旁，抬头深情看着云战
云战跟着就像丢了魂，低头看着面前冲他娇羞笑着的女人
突然伸手将人拽着拖到了跟前
楚秀惊呼一声“呀”接着脸上更红，抬手拽住云战衣服小声道“老爷”
“秀儿，你怎么这么好闻”云战低头深吸口气夸赞道
楚秀笑的悦耳“老爷，哪里香了，奴婢天天忙着干活都没有时间涂脂抹粉，可不像夫人，夫人那味道才叫香呢”
“胡说，秀儿也香”云战可不是轻易会说情话的人
不过，此时此刻这一幕像极了那天夜里，甚至分外诡异
“爹爹，女儿求见”突然，门外清丽的一声
云战激灵下清醒过来，瞥向爬伏在自己怀里的女人眉头再次紧皱，不动声色将人从怀里退了出去，心里顿时翻江倒海，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楚秀看着又羞又慌整理着衣服，可心里恨得牙根痒痒
“进来”云战应了声，心里却想着到底怎么会这样，他刚才居然觉得好想要了这个女人
余光扫了眼低眉顺眼待在身边不再出声的人，心里头疑惑更加放大
云筱雅推开门进入，没想到自己娘也在“娘”
“哎，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楚秀整理好情绪慈爱道
云筱雅咬了咬唇“我与爹爹有点事情商量”
“嗯？”云战挑眉询问
云筱雅移到书桌前哀怨的看着云战，扶了扶身“爹爹，可否讨个恩赏让雅儿这次也跟着前去参加百花宴？这些年来雅儿都是没有资格去的，可是…可是姐姐不是病了吗？姐姐去不了雅儿是可以顶替她名额去的”
云战一愣，没想到云筱雅来找他是因为这件事，心里头稍微有点不悦，毕竟，自己姐姐重病，她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姐姐什么时候好，而是顶替自己姐姐名额去参加宴会
楚秀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急忙上前“雅儿胡闹，现在什么时候？你姐姐因为水痘病倒在家，你应该多关心她的身体，而不是宴会的事情”
云筱雅听言眉头皱起有点不悦，可接触到楚秀眼里传达给她的情绪倒吸口气反应过来了
手骤然一紧：云瑶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她破坏自己在云战心中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