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大宴2
侯爵府大门敞开，云筱雅带着翠莲，身边拥簇着众多奴仆在门口，管家愣神好一阵。
“管家这是什么表情，一日不见，不认识了？”
云筱雅气度大不一样，一身华贵的穿着，斜颈夹袄红的喜庆，鬓角簪花看着就不普通，双手交叉身前，嘴角轻扬，目光高傲。
管家点了点头：“二小姐。”
“父亲可在？”云筱雅带着人进府同时问道。
管家紧跟在她身后说道：“老爷也是刚回府，现在就在书房。”
“你不用跟着了，我会自己过去。”云筱雅冷淡吩咐，带着人浩浩荡荡往书房的地方去了。
管家原地站着也没有再动，抬头皱眉看着远去的身影。
书房外，两名守门的愣了下，左边的回头通报：“老爷，二小姐来了。”
门中，桌后的云战手中笔一颤，墨水滴落在纸上化开，凝眉抬了头。
书房门被人推开：“爹爹。”
云战看着进门的人，一夜不见大不一样，心头凉了一截子。
云筱雅扶了扶身：“还想着爹爹不在府中，今天似乎挺早。”
云战就看着，也没有说话。
云筱雅也不在意，来回打量了一圈：“今日我会与母亲随着外祖父一同进宫参加大宴，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准时去？”
轻柔的声音带着笑意，听到云战耳朵里真的伤心极了。
低头，放下手中笔叹息道：“会。”
“爹爹又可曾想到，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云筱雅抬头笑着道。
云战扯了扯嘴角释然了：“想得到想不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若是爹爹早一些将娘放在眼里，将我这个女儿放在眼里，也许，今日就不需要面对外祖父的逼迫，也不用跟祖母闹成这般样子。”
“呵。”云战笑了声没有说什么。
云筱雅深吸口气：“父亲也不要恨女儿，女儿只是没得选。”
“好一个没得选。”云战看着桌面喃喃道。
云筱雅声音低冷：“从雅儿出生就背负着不公平，云瑶的娘是侯爵府主母，我的娘只是一个伺候她的奴婢，她是高高在上的嫡女，我是婢子所生的庶女，爹爹眼里心里都只有云瑶，我永远都只能在一旁默默忍耐着等待你们的施舍，如今不同了，母亲不再是侯爵府奴婢，她是北楚郡主，很快也会是侯爵府主母，雅儿也不再需要忍受别人的羞辱。”
“嫡女庶女又如何？为父，从未亏欠。”云战抬头一字一顿道。
他扪心自问，抛开楚秀秦梦岚，他对这两个女儿都是疼到心尖的，即便有偏心，但也绝对没有亏欠。
云筱雅笑了笑，摇头移开视线不屑道：“你的不曾亏欠，雅儿已经不稀罕了。”
“随你。”云战更是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云筱雅目光高傲：“女儿今日来只是告诉父亲一声，很快，女儿就会同母亲回府，还希望父亲不要太过想念。”
说完歪着头笑容灿烂，转身就走。
云战直直看着没有做任何表示，直到那抹身影再也看不见，低头，看着自己宣纸上的那个字：忍。
中堂，哭声惊天动地。
“她简直胆大妄为，她居然敢打玲儿，我一定要告知老爷让他立刻进京，我就不信了，他云战真的打算不顾念兄弟情分了。”柳氏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很快，李氏黑着脸喝道：“够了。”
柳氏声音一顿有点忌惮，只是脸上和心里都是不甘，她的玲儿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曲氏温声道：“你也别闹了，现在是什么节骨眼，再者说，她也太糊涂太冲动，那小东西虽说是个畜生，可每一双眼睛都看着是太子送进侯爵府的，这不是公然打太子的脸吗？”
“大嫂说得轻巧，小孩子之间赌气玩闹，用得着将人往死里打吗？一个畜生而已，难不成太子送的就要比我女儿尊贵？这伤的不是素心，你当然不知道我这个做娘的如何心痛。”柳氏听了曲氏的话，愤愤反驳。
曲氏一阵不悦：“你这就是胡搅蛮缠，若是她不主动去招惹云瑶，云瑶能有借口发落她吗？”
“你少说风凉话。”柳氏瞪着曲氏。
曲氏一口气憋着，这柳氏撒泼的能力还真是日益见长。
李氏同时警告扫过两个人，待两人都噤了声：“给老身安分点，到这种时候还不团结，活该你们连一个孩子都斗不过，哼，今天大宴，老王爷会给秀儿正名，等她进了府成了这侯爵府女主人，拿捏云瑶还不是顺理成章，你们现在争吵有何意义？”
“娘，你都不知道，云玲后背都是血，皮开肉绽，肩膀、腿上，胳膊上…我这个做娘的，就是看一眼都心痛。”柳氏擦着眼泪哭诉。
李氏缓了口气：“老大家的也没说错，她若是有能耐就拿出本事手段将云瑶比下去，在这京城挣了脸面出人头地，她居然跟一个畜生过不去，拿畜生撒气，这顿打她自己活该。”
“娘。”柳氏不满低吼。
李氏瞪着她：“喊什么？难道老身说的不对吗？”
柳氏嘴巴动了动终究是没有敢反驳，可心里头恨得几乎杀人。
李氏收回视线冷哼声继续道：“还有老大家的，跟素心好好教一教，总是这么温吞可不是办法，让她自己抓住机会，难不成非要让给她送到面前才行？”
“娘教训的是，儿媳会跟素心再说说这件事。”曲氏低下头恭敬道。
李氏眯着眼：“你们一个两个都争气点，老身就不信了，咱们家的还能比谁差了去，就是比别人差了也不能比云瑶差。”
曲氏抬眼看了看柳氏，对方抿着嘴也是一脸懊恼扯着帕子。
房间里，云素心绣着帕子，房门推开，抬头。
“娘。”看到进来的人唤了声放下手里的东西。
曲氏看了她一眼上前，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将她双手包裹住：“素心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云素心装作不懂。
曲氏眉头蹙着：“之前娘跟你说的事情你想的怎么样了？你要自己想明白，这留在京城和回到申洲的不同，申洲云府再富贵终究只是一个商户，可是，这里就不同了。”
云素心低着头，咬着唇般羞红了面颊。
曲氏见她这样也猜不透，有点着急：“你别不说话，你也跟娘交一个底才是。”
“娘，婚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吗？”云素心轻声说道。
曲氏愣了下，咀嚼几遍她的话询问：“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祖母决定对吗？”
虽然是父母之命，可如今汉东文化开放了很多，对女人也没有过去那么苛刻，所以，她还是希望能尊重自己女儿的决定。
云素心头埋得更低，蚊子一样：“嗯。”
“那就好，那就好。”曲氏松了口气连说两句，拍了拍她的手，“这我跟你祖母就知道怎么做了，你祖母也说了，不要这么温吞放不下面子，要把握准机会，他近日不是来的次数挺多吗？”
“娘，他即使来了也是…”云素心情急抬头说道，意识到有点失言撇开头，不过脸上难掩没落。
曲氏也明白，安抚道：“你不能犯糊涂，他是太子，身份尊贵，难不成还要让他屈尊降贵来讨好你？”
有何不可？这四个字差点从云素心嘴巴里吐出来，最后的理智控制了她，想到那个男人，哪一次面对云瑶不是可劲的宠着哄着，不就是讨好吗？凭什么她就不行。
曲氏见她也不做声，只当她有点退缩：“太子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以后他是要登基做皇帝的，虽然云瑶占了正妃，可就算是一个侧妃将来那也是万人之上，就是平常人家也难免佳丽成群，这些你都是要记在心里的。”
云素心面颊又一次红了起来，脑海中都是凌君胤将她抱在怀里怜惜的场景。
曲氏见状只是一笑，心里松了口气，这反应还有什么说的。
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祖母和娘都会帮着你的，你也没差她云瑶哪里。”
“娘。”云素心娇羞的撇开头，心里万分期待。
黄昏已经来临，云瑶看着九妈手里拿着的衣服。
“小姐，今天宴会穿哪一件？”九妈低声询问。
云瑶半磕着眼拨着面前茶杯，懒洋洋道：“穿什么还不都是一样。”
“小姐，这毕竟是进宫，总不能失了身份。”九妈温声劝道，也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三件，最后扬起青翠色的，“这个吧，颜色清爽淡雅，最适合这种天气，也衬托的小姐气色好。”
“你决定就行。”云瑶看也没看。
九妈有点无奈，叹了声将那件拿下来放好，剩下的给了一旁的桃花，俯身给她倒茶：“小姐就不要因为这件事愁心了，退一万步，她楚秀就算真的三媒六聘进了门，老爷也只会将她放在后院摆着，她又能如何？”
“你不懂呀九妈。”云瑶冷冷笑道，狭长的眼尾扬起可看不出什么愉悦，“这种滋味着实不好受，被人捏着软骨牵着鼻子，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得逞，你可知道我这心里的滋味是何样的？”
“老奴知晓，老奴…知晓。”她怎么能不知道。
这夫人尸骨未寒，那几个人就迫不及待想要让害了她夫人半辈子的女人登堂入室，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都不会痛快。
云瑶深吸口气坐了起来，直勾勾看着门口的位置。
她这个样子九妈很担心，拍抚她后背：“小姐，心里不痛快想哭就哭吧。”
“哭？”云瑶冷笑，她哭,岂不是让她们笑的更痛快，“九妈，你说楚秀若是进了门，侯爵府又多了一个当家主母，她会不会吐血？”
一转头，云瑶又轻又慢笑着说道。
九妈有点没反应过来，很快眼睛瞪大吸了口气恍然。
云瑶嗤笑声躺回去，轻飘飘说道：“我怎们能让她那么容易达成所愿，我娘受了十年委屈，如今更是死的不明不白，她想这么容易占有我爹？掌控侯爵府？哈哈，做梦去吧。”
灯笼高悬，人影交错。
这个时候，御花园的宴席已经摆放妥当，乐师准备就绪，只待宾客到齐就能开始。
宴会场上，熙熙攘攘已经凑齐了很多人，三两成群。
“哎，听说这可是那老战王当年的风流债，嘿嘿，就是不知道北楚人知不知道什么□□。”一名年纪稍大的文官捻着胡子笑道。
一旁的苍老抬头面容严谨：“这老战王在北楚还是很有威慑力，就算是一笔风流债，谁又敢多说什么？”
“也对。”另一个人附和着苍老。
最开始时说话的人翻了白眼有点不屑：“这老战王可是交了实权很多年了，如今当家做主的是战王，人家可是正经血统，其母妃乃振国将军嫡女，想当年，这老战王可是很惧内的，不然，这遗珠也不会养在外面几十年。”
“那又如何？”苍老淡淡道：“那老王妃都去世多少年了？不然，也没有如今这件事。”
“嗯，就是不知道这遗珠的生母？”有人再次出声跟着笑了笑。
其他几个人都撇开视线，只笑不语，显然，对这问题拒绝揣摩。
距离宴会场地有些距离的凤鸾宫。
“皇后娘娘，这时间就快到了，可是要先移驾？”伺候柳忆霜的嬷嬷低声询问。
柳忆霜从贵妃榻上懒懒起身，胳膊撑在一边：“官嬷嬷，你说，本宫这眼光还是不错的吧？”斜昵向一旁询问。
官嬷嬷奉承：“咱们娘娘的眼光自然是第一无二，慧眼识珠。”
“哈哈。”柳忆霜心情大好的笑出声，抬手整了整鬓角，“这谁又能想到，一个庶女一跃就成了王爷亲孙，本宫到是觉得，给个良妾都有点委屈人家了。”
“娘娘。”官嬷嬷低声道，“良妾并不委屈，咱们王爷也是身份尊贵，她便是王爷亲孙，那娘也是侯爵府的妾室，始终是个庶女。”
“嗯，这话没错。”柳忆霜听了很满意点了点头。
官嬷嬷陪着笑脸：“所以，皇后也无需在意，这若是今天她真能成了侯爵府主母，皇后再做打算也不迟，总不能，让咱们三王爷吃了亏。”
“对。”
另一边，凌君胤换上玄色朝服，张牙舞爪的莽让人看着生畏，青丝长发羽冠高束，将手里的一封信件扫了一遍扔在桌上。
“回信江淮，告知他们无需太过紧张，将都统家属情绪安抚排在第一位，本宫这边的事情解决好就会前去江淮。”低冷的声音吩咐。
地上的落玄抱拳：“是，属下这就去。”
随着他离开，凌君胤挑眉看向落尘：“侯爵府可有动静了？”
“马车已经出发。”落尘低头汇报，抬头眉头蹙了蹙，“属下还听到一件事情。”
“什么？”
“侯爵府那申洲来的亲戚，三房表小姐打死了太子爷送给云姑娘的银狐，云姑娘将那表小姐捆起来打个半死。”落尘没敢看凌君胤埋着头快速汇报。
凌君胤在听到前面的时候目光明显皱缩变得冷沉，后面的话让他恢复平静。
弹了弹衣摆漫不经心：“没死已经算开了恩，找人也盯着点她们，再敢轻举妄动，直接以本宫的名义打出汉东城门。”
落尘听得一愣，抽了抽嘴角，他们太子爷是不是有点太任性了？
凌君胤斜看过来半眯着眼：“你有意见？”
“属下不敢。”落尘一个哆嗦赶忙说道。
凌君胤看向宫殿外，天已经黑透了：“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宴会场地，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就是今天的主角也都已经迈入场地。
“侯爵大人到，云姑娘到。”随着这拉长的通报，场地上的人都伸长脖子往来人的地方看。
云瑶目不斜视跟在云战身边，云战自是看不出什么不同。
苍老最先：“可算把侯爵大人盼来了。”
“哈哈，这不是需要收拾一番，我这平日在府中可没讲究，进了宫不能冲撞了皇上，这一来二去就耽误了时辰。”
“哈哈哈。”苍老听言爽朗大笑。
云瑶扶了扶身：“见过苍老。”
“大小姐今日气色看着好了很多，老夫，也欣慰了。”苍老背着手看向云瑶温声道。
云瑶清浅笑道：“给苍老添麻烦，是云瑶的不对。”
“罢了罢了。”苍老摆手。
又是一声尖细的遥唱：“北楚老战王到…”接着一顿，应该是通报的人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通报了。
很快，尖细遥唱再次响起来：“战王府郡主到，侯爵府二小姐到。”
这通报声在宴会上空炸开，都是好奇的紧，没想到这么快那位就以郡主的身份见人了，若是以前，可能大家对这个侯爵府二小姐并不感兴趣，但是如今不同了，有了这么一个娘和外祖父，自然都是翘首以盼。
三人身影步入会场，楚秀淡妆细抹，本就长得好看，如今更是美的惹人瞩目 ，身边，跟着气度转变的云筱雅，吸引了不知道多少目光，以前都还替三王爷不值，现在看，三王爷似乎赚了。
云筱雅在场会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云瑶和云战身上。
“爹爹，姐姐。”欢愉的喊了一声冲过来。
云瑶充耳不闻默默转开头，待云筱雅刚靠过来拉开距离，一转头看到熟悉的身影迎了上去：“雨双姐姐，你可来了。”
“呦，我们瑶儿又长高了。”陆氏高兴地声音同时响起。
云瑶快速两步握住秦雨双得手，笑容满面：“还想着今天你会不会来。”
“这种场面，我怎么会不来。”秦雨双轻笑，抬头，与陆氏都看向了云筱雅的位置。
云筱雅视线也从她们身上掠过，回头只剩委屈：“爹爹。”哽咽唤了声咬住了唇瓣。
周围议论声响起，不过都是对着云瑶指指点点。
“最近总是听人说，这侯爵府大小姐似乎手腕很不一般，在府里，对这庶妹欺压羞辱，对下人也是刻薄。”
“真的假的？我看这大小姐除了性格有些泼辣，可胜在直率。”
“对呀，女子不一定非要柔柔弱弱才是好，我倒是觉得这样的很特别。”
“切，一看你们就还不知道，听说阮清公主前两天去上山烧香，回程的路上见到一个残废的乞丐，带回宫里才知道是这位小姐身边的人，前段日子侯爵府夫人突然暴毙，她对着满府的奴婢严刑拷打非要让她们承认害死她娘，还企图害她。”
“你确定？”
“千真万确。”
那最先开始说话的人，到最后语气肯定。
云瑶从头到尾都听得清楚，只笑不语，更不觉得生气，她知道她们说的那个人是谁，也替她们可悲，一个人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对别人说三道四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能说的冠冕堂皇。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对云瑶指指点点，云筱雅脸上闪过畅快，目光一顿，接触到一双炙热的眼，深邃黝黑，心跳不受把持的加快跳动。
楚秀跟着上前：“老爷。”虽然身份不同了，可对待云战的态度依然是那般小心翼翼。
周围人又将视线从云瑶身上移开，放在了楚秀这里。
云战只当没听到，继续跟身边苍老交谈。
老战王阔步而来，怒视着云战继而嗤笑，转头看向楚秀温声道：“秀儿跟本王去那边坐，这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楚秀抿了抿唇瓣，还是充满期待的看着云战，只是，对方并不打算理会她。
突然遥唱响起，回荡整个宴会场地。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皇贵妃到，太子驾到，三王爷到，八王爷到，阮清公主到。”
随着这几声通报出来，场面上的人都停止了交谈议论，低着头恭敬向两边散开，让中间分开一条通畅道路，看着那些身份尊贵的人阔步而来，扶摇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