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逼债
看着窗前站着的孟士豪，秦老板有些局促不安。
“孟老板，我欠您的那笔钱，请您再通融几天，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孟士豪不以为意。“秦老板，你说想办法，请你看看这上面是什么。”孟士豪严肃地指着一张波形图，“这是你们中汇最近的债券行情，请您好好地看一看，这些数据叫我怎么对您有信心。”
孟士豪将图纸递给了秦老板，秦老板拿着图纸的手不停地抖动着。“孟老板，我一定会有办法的，中汇是我一辈子的心血，我绝不会让中汇跨掉的。”
“恐怕今时今日已经不是你能左右的了。”
孟士豪的话语让秦老板感到深深地绝望，他何尝不知道，可是他不能放弃啊，中汇是他的全部啊。
“如果秦老板真的走投无路了，我倒是可以为您指一条明路。不瞒您说，淞沪战事对我们华梦粮业的影响很大，粮食积压很多，如果不能尽快地把这批粮食运出去的话……所以，我想请秦老板帮忙。”孟士豪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帮忙？”秦老板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够利用的。
“我有一批货准备运到东北，您只要能够把我的货送到关外，那么，我们之间的债务，将一笔勾销。”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又危险的条件。
“孟老板，您这不是让我往枪口上撞吗？谁不知道日本人不准孟家的货物踏出关外一步。你让我给你运这一批货，你让我以后的生意怎么做！”
“秦老板，不要推拒的太快，想想你的中汇吧。如果我把我们之间的债务公之于众的话，那么不出三天，中汇将彻底垮掉！这件事，您看着办！”孟士豪必须赶紧把货运出去，他现在不能让秦老板有犹豫的时间，必须尽快让他答应。
陆宇峰和淡定兄弟在股票交易所看着债券的行情。
“小子，中汇又降了一元钱。”他们两个不管周围抛售债券的声音，只是盯着中汇。
淡定兄弟没有听到陆宇峰的答话，回头一看他正捂着肚子。“我，我不行了，我要去趟茅房。”
陆宇峰急切地跑着，走在半途中的时候，他又看见了昨天的那位中年男人，只见他神情悲戚，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也不动。陆宇峰肚子疼的紧，也没时间去劝说他了，就赶紧向茅房奔去了。
陆宇峰刚解决完，正要出来，就看见那个中年男人站在洗手池前，池子里放满了水，镜子中映照出他那伤心的脸，陆宇峰知道有动静，就藏在厕所里没有惊动他。那中年男人一直看着镜中的自己，后来好像下定了决心，一头扎进了水池里面，陆宇峰知道他想自杀，不过还想着他自己可能会想通自己起来，没想到那人只是扒拉着手，头还在水里，陆宇峰见情形不妙，赶紧把他拉起来了。
那中年男人哎呦了一声，陆宇峰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开始训斥他，那中年男人见自己被一个小年轻责备，心里很不是滋味，就狡辩说自己只是想清醒一点。陆宇峰不以为意。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个十几年的生意人，不知道你有没有经历过十年前的信交风潮。”
听到信交风潮四个字，中年男人眼中放光，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我去过发生信交风潮的交易所，那里现在已经是一座废墟了，多少人在那里跌了垮了再也翻不了身，那些残垣断壁的瓦砾中不知道埋藏了多少孤魂野鬼，所以十年了，几乎没人敢踏进那里一步。”
“是啊，当年我的一群好朋友就是在那里垮了，而我，我对不起他们。”
陆宇峰眼中出现了疑惑。
“哈，好吧，时至今日，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我就是中汇的董事长秦明，我愧对当年的兄弟们，当年我为了自保抛弃了他们，所以现在中汇的失败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年轻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啊，我，我叫田力。”陆宇峰搔了搔头。
“田力，哈，田力啊，中汇快倒了，我不能再害你了，把中汇的债券都抛了吧。”秦明已经彻底绝望了。
听到报应二字，他想到了父亲的病，这又何尝不是报应呢！当年包括中汇在内的众多企业都受到了重创，如今残存下来也就只有中汇。现在自己不仅是要做出事业，也是要为父亲赎一些罪。
“现在正是你的好机会。”
“我的好机会？”
“对，淞沪会战结束，南京政府签订了停战协议，货币贬值，大量民族资本外流，你想一想，这是不是很像当年的信交风潮。告诉你，现在要垮掉的不是中汇，而是整个上海的金融业，我想谁也不愿意经历第二次信交风潮吧。一个人如果失去了第一次机会，那他绝不会放弃第二次机会。”
“你是说……可是，中汇现在，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陆宇峰在水池里洗了洗手，然后在镜子上写了几个字，来上厕所的人都以为他们疯了，一个个的都来得快跑得快，倒是没有人打扰到他们，陆宇峰也不理会他们，只是和秦老板交谈。
“你看这些数字。”陆宇峰写着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些数字，“我可以想象到当年交易所的景象，在那里一块块的涨停板上，一定都写满了数字。你知道那些数字意味着什么嘛，我告诉你，它们什么都不意味着。这些数字每天都会涨与停，可是能够真正控制它们涨与停的，不是那些数字本身，而是背后的人，是那些做股票做债券的人。”
“人？”
“没错，有时候我们都被那些数字蒙蔽了。金融是人的游戏，是一场心理战。十年前的那场灾难，是因为你们怕了，你们信不过自己，所以才会有那场悲剧。但是，我希望这次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无论是股票还是债券，都是人的游戏，都是人的一场心理战，只要我们自己不怕，我们自己有信心，那么任何东西都不会打败我们。”
债券是人的游戏！秦老板记住了陆宇峰的话。“谢谢。”
知道秦老板已经有些恢复了，陆宇峰很高兴。“祝你明天好运。”
陆宇峰与秦老板一起出来，秦老板恍惚地要走，陆宇峰提醒他要当心，他才小心地走了。
“你去吃屎了吗？这么久才回来。”
“我做成了一件比吃屎还难的事情。”
“哦？”淡定哥不太相信，“你吃了自己拉的屎。”
“你，粗俗，快看，中汇又降了两毛。”
“是啊，啥时候会涨啊，再不涨我就真的要去吃屎了。兄弟，我又饿了，再去买几个包子来。”
陆宇峰无语了，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交易所去买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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