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
！
“什么？刘家的动作这么快？”里正伯伯气愤道：“真是狼子野心！”
“他们得手了吗？”正顺紧张地问道。
“没有，我看见刘棱花心中就防了他一手，又听闻村里出了叛徒，就利用了黄泽，用一本假的手札试探了他们，他们果然出手了，现在正拿着假的手札研究呢，估计一时半会儿没空理咱们了。”书敏见屋里没有外人，就笑着将自己戏弄刘棱花的事儿摊了。
“哈哈哈……惠儿娘，真有你的。”正兴媳妇大笑道，转而又疑惑道“他们不会发现么？”
“三个月内肯定发现不了，三个月后，我们酱油应该酿造好了，抢占先机，商户们哪会理睬什么刘家！”书敏略有些得意。
最近刘家害的百里村损失惨重，她令他们吃瘪，只当是礼尚往来。
“你何时回瓦山乡？”正兴媳妇问道。
“既然回来了，就干脆多呆几天，明天就是上巳节了，过了节再走吧。”不待书敏回答，里正伯伯就发话留人了。
上巳节是天启国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这天大家都要身着新衣，祭祖，踏青，游玩，聚会。
洛水河畔，彩灯歌舞，好不热闹。
人们身着新衣喜气洋洋，欢乐的气氛冲淡了一切的不愉快，百里村也从连日来的愁云惨淡中走了出来。
上巳节过后的第二天，张掌柜遣人送来了姚苏的信，信上说他已经开始了对刘家在东部生意的打压，并严防游商将刘家的肥皂带入东部的市场，让她放心。
信中没有任何诉说他思念她的只言片语，但是句句贴心，都是她想和她担心的事情。
只是其中也有一些小别扭，比如提到了书敏向张掌柜提出的出让一半利润的事情。
我不缺钱，他在信的最后特别强调了一句。
书敏不禁乐道：“看样子，百里村真的抱了一根又粗又壮的大腿了。”
京城天香楼，牡丹静静地坐在属于她的天香阁内，表情有一丝凝重。
她的右手紧紧抓握着左右手腕，那里还隐隐有些疼痛的感觉。
这时候她有些后悔，那天不该追上前去，不该对姚老板坦白，以至于他盛怒之下，差点捏断了她赖以成名的手。
尽管她已经很小心地呵护了，可是大夫却说一个月内不可以弹琴。
这怎么行？
今年的上巳节的表演是皇上钦点的节目，夺得花魁者，荣耀更甚从前。
去年天香阁就失利了，没有夺得瑰冠，今年天香楼无论如何都要“一雪前耻”。
老鸨是不会允许她退出的，她也不想退出，毕竟，今年的花魁可是皇上钦点的，到时候皇上和京中最显贵的人都会来。
“小姐，该换装了，一会儿绮月跳完舞，就该你上场了。”香草端着一盘明艳红色秀金丝牡丹花的衣裙进了，说道：“这件是赵大人特地从锦绣坊的老绣娘那儿定制的，据说十二个绣娘没日没夜绣了三个月才绣好上面的金丝牡丹，全京城独此一份。大人对小姐真是放在心尖上宠着呢！”
看到如此华贵的衣裳，牡丹脸色终于露出了笑容，“给我上妆吧。”
今天赵文杰接到了命令，北营要配合南营，由赵易安负责全京城的秩序以及皇上等贵人出行的守卫与安全。
既然是配合，赵文杰干脆将权力统统丢给了赵易安，自己跟着干爹赵德懿混入了贵人队伍里面，在皇上的下方不远处领了个位置，陪同皇上看今天的表演。
听完妙音的歌，看完绮月的舞，就该牡丹出场了。
牡丹浑然天成的雍容之美，在京城四大名妓之中当属第一，更何况今日这身为她量身定做的华衣，举手投足都美得令人无法直视。
她一出场，全场哗然。
自从与赵文杰一起后，她本就极少再露面，令人难得一见，一见更难忘。
这是一首凤求凰，一首她她已经熟练到灵魂里的曲子，可是一抬手，手腕处传来的疼痛却令她神色一紧。
舞台外面，人山人海。
人山人海的尽头，那里有最尊贵的人，若是在这样的盛况下钦定花魁，哪怕手废了，也值得吧？
就让我疯狂的演奏一次，哪怕成为我最后的一次。
突然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手腕也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她演奏得越来越投入，越来越倔强，那首凤求凰竟然被她演奏出与平时不一样的韵味。
只是高潮部分，随着指尖拨动琴弦越来越快，越来越猛，她光洁的额头疼出了汗珠，可是她依然浑然不觉，整个人沉浸在琴音中，跌宕起伏。
赵文杰听得眉头微皱：她是不准备要这只手了吗？
这次的表演是露天的，除了那高高的舞台外，在远处还修筑了高高的看台，那是给贵人们使用的。
看台的最高处，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眯着双眼欣赏着这天籁，手指不自觉的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拍起了节奏。
看他满足的模样，一旁伺候的公公悄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个男人笑意更浓了，轻轻颔首，那公公便喜不自禁的推了下去。
一曲毕，掌声如雷，如不出意外，牡丹这花魁当是她无意外了。
牡丹起身超大家微微施礼，掌声再次涌动，她却笑不出来。
她知道，但凡成功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的左手废了。
但是孤注一掷的赌注，她终于赢了。
她不后悔，不后悔！
可是泪水混着汗水一起，她一演出完便钻进了她专属的马车，哭得异常伤心。
香草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守在车外，做好一个丫鬟的本分。
花魁的表演在牡丹的惊天一曲中结束，接下来都是一些不打眼的节目，但架不住民众热情，一直持续到很晚。
这天，皇上特赦，京城可以达旦通宵，大家可以玩闹一整夜。
上巳节不仅节目丰富多彩，还为国库充盈做了贡献。
仅一天，国库便收了一百多万两白银，无论是用于北边的灾情还是西边的战争，这都是一笔巨资。
皇帝心情好了，官员们终于都松了口气。
入夜，京城一片歌舞升平。虽然后头妙音绮月又出来助兴，但是本该牡丹的表演却换成了她人。
赵文杰眉头微皱，心下担忧她的手伤加重，正想找个理由退出高台，一抬首却发现最高处那个明黄的人早已离去。
皇上不在，他也就不再拘束自己，起身拍拍衣袍就溜了出来。
他回到天香阁，却只见香炉里还焚烧着她最爱的西域奇香，焦儿琴安安静静地躺在角落里。
兴许她去看大夫了吧？
他像往常一样在床榻上小憩。西域奇香有安神的功效，不一会儿，他便沉沉的入梦了去。
梦里面漫山遍野开满了牡丹花，红的白的粉的，花瓣洒满了一地，突然一只孔雀飞过，在花海中开开屏。
突然间狂风刮起，花瓣弥漫空中，开屏的孔雀突然一声悲鸣，羽毛落了一地，血淋淋。
他正想上前看个究竟，却发现牡丹花瞬间凋谢，四周一片沉寂的灰色，灰色深处，淌血的孔雀突然发出一声凤鸣……羽毛脱落的地方瞬间被彩色的羽毛覆盖。
孔雀变凤凰，回头看了一眼他，朝着天空飞去，无影无踪……
他正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发现四周火焰正熊熊燃烧，迅速吞灭了灰色，朝他席卷而来，他无处可避，直接被火焰吞噬。
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一身是汗，看看窗外已经是暮夜降临，房中黑暗竟没有人进来点灯。
“香草？”他叫了一声，门外立刻进来了一个小丫头，她低着头，稚嫩的声音回答道：“香草姐姐还没有回来，我给大人掌灯吧。”
她熟练的将房中的几盏灯全都点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饿了吧？妈妈吩咐了准备了吃食，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说着她就迈着小腿儿往外跑。
“回来。”赵文杰喊道，吓得小丫头心头儿一跳。“大人还有何吩咐？”
“牡丹小姐和香草姐姐去哪儿了？怎的还没有回来？”赵文杰见自己有些吓到小丫头了，便特意放低了声音，“和蔼”地问道。
“不知道。妈妈不让说。”小丫头回答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赵文杰闻言心中一动有不好的感觉。
“不能说……”小丫头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纠结地说道。
她不过七岁，刚刚才被赌鬼老爸卖进天香楼，只干一些粗使的活计，今天上巳节，客人异常的多，人手不够，她才从后厨房调来了天香阁。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赵文杰知道小丫头肯定是知道牡丹的去向，反问道。
“您是赵大统领啊！”小丫头有些天真的回答道。
“那你肯定知道对我不讲实话的下场了？我会把你抓进地牢，用烫红的大剪子剪你的舌头，说一句假话，就剪一截……”赵文杰压低了声音，阴森森地说道，还伸出两个手指做剪刀状，咔嚓卡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