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道士宋明远
第八章道士宋明远
伏牛山离洛阳还是有段距离，林木几人赶着一辆马车行在路上。
有时会在路边的小客栈过夜打尖，偶尔也能听见有人在闲聊独龙堡的怪物，而且也有不少携刀佩剑的江湖中人。林木隐隐感觉，好像事情真的大的超出了他的想象，不禁加深了他的忧虑。毕竟，九龙圣杯的事情，他希望越少有人知道越好，所以，情急之下，他加快了去伏龙山的速度，惹得苏月两人腹诽不已。
好歹在中秋节前一天，三人来到了伏牛山脚下一个小镇上，小镇名为清河镇，山清水秀，是个清净地方，可是镇上居民却人人面露愁容，在林木等人择了个客栈落脚时，林木亦能感受到这种愁绪。
客栈不大，房间也小，但是干净，挑了两个房间放下东西后，林木叫上苏月二人在客栈靠门的地儿选了个桌子，坐下吃饭。
林木随便看了看，发现多了很多江湖人士在此歇脚，过来时，已有官兵在周围巡逻，特地嘱咐过林木，到了此镇，便可以停下了，前方官兵封了进山的路，再往前就不让走了，所以绝大多数听说此事的江湖人士便在此逗留。
林木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周边人聊天，苏月偶尔也会捕捉一些内容，此时见林木听得认真，也学着林木的样子，偏着头，认真的听着，月牙儿无心理会这两个人，小小的心思全放在客栈外面。
客栈外面，不知何时走来了两个道士，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一男一女，老的面容古朴，精神矍铄，仙风道骨的模样，小的清丽秀气，烟火气很少。
月牙儿很认真的打量这两个人，却发现，他们正往客栈这边走来了。
老道士先一步进来，负手左右打量一阵后，小二端着笑过来了，抹布一甩，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呢？”
老道士捋了一把胡须，微眯着眼，问道：“还有客房吗？”
小二笑道：“上房还有，客官您要几间？”
老道士正要开口，身旁的小道姑抢着问道：“什么样的价格？”
小二眼睛一转，道：“一晚上三十文钱，包天另算。”
老道士捋胡须的手停了停，身旁的小道姑也拉了拉老道士的衣角。
“住下吧，钱在我这儿拿。”
一道平淡的声音响起，月牙儿蓦然转头，发现说话的就是林木，他仍慢慢的夹菜，慢慢的吃菜，慢慢的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慢慢的放在桌角，小二手脚快，赶忙跑过来，问道：“客官给开几间？”
“两间，顺便送上去一桌酒菜，不够再从我这儿拿。”
小二眯着眼睛，点头哈腰道：“够了够了。”随即尖声叫道：“上房两间~酒菜一桌~”
那个小道姑咬了咬嘴唇，老道士却是往林木这边来了，稽首道：“道士宋明远，敢问公子，这是何意？”
林木微笑道：“家师也是道门中人，见则有缘，希望道长不要拒绝，让小子结了这个善缘。”
老道士沉默片刻，又一稽首道：“公子的善心，宋明远谢过，不过宋明远不好，也不敢接受，还望公子收回诚意。”
随后招呼身后的小道姑，两人慢慢走出了客栈，在门口时，两人还微微向林木点了点头。
林木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身旁的苏月悄声问道：“这两人，怎么这样？”
林木无奈道：“吃饭吧，大小姐。”
苏月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使劲儿的用筷子戳着饭菜，一旁的月牙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偏头看了看林木，抿了抿嘴唇，却没有说话。
吃过饭，林木一个人躺在床上，忽然想起，明日就是中秋了，微微有些怅然，老道士还在的时候，两人的中秋是两坛子酒，老道士爱喝酒，却很少醉，一年就醉两次，一次中秋，一次上元，醉了就爱胡咧咧，中秋就是倍思亲呐倍思亲，上元就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每次林木听见这些就想笑，一个出家人，也没听说老道士有啥亲人，多少年了，就他陪着他，更别说啥还人约黄昏后了，老道士总说，他年少时，一代风流，佳人无数，啥潇湘红叶，为他钟情，林木更是乐呵呵的听着，反正这种样子的师父着实少见，平时的师父很是严苛的。
而师父走了以后，中秋多是和梁虎，余老爷子在百花楼买醉，美人在怀，佳友在侧，热闹自不必说，可更多的，是让林木有种不切实际的虚无，仿佛一切如梦一般，所以林木一般很快便将自己灌醉，可偏偏自己在服下嘲风精血后，酒量奇好，大多都是假意装醉，在一旁看梁虎发酒疯，看余老爷子吹唢呐，吼一段坠子，余老爷子的坠子不咋样，可是唢呐吹得却是真的好，让人叫绝。
可是，今年的中秋......
林木心念及此，翻身而起，先跑去集市买了些许月饼，随后回道客栈，敲响了苏月二人的房门。
跑来开门的是月牙儿，开了门后，疑惑的看林木，林木也不废话，问道：“睡了么?”
月牙儿摇了摇头，后面的苏月也走了过来，迷糊的看着林木。
林木莞尔，上前拉起两人的手，直往客栈外走，到得一个没人的街角，林木拦腰抱起两人，惹得两人惊呼连连，林木更是大笑，只说了一句：“抱紧我，咱们去看月亮。”便轻轻一跃，三人已是到了半空，接着一道劲风凭空而来，裹挟着三人升的更高，林木欢畅大笑，风来的更急，直将三人带得往那伏牛山山顶去了。
风，在耳边呼啸，苏月闭着眼，紧紧的搂着林木，忽然她就有了想大叫的冲动，睁开眼，看了一眼此刻正在大笑的林木，她嘴角勾起一抹笑，随即又闭上了眼，真的叫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
林木听得一愣，随即笑的更大声了。
清风在山头徜徉，圆月高悬当空，皎洁的月光拉长树影，在风的作用下，婆娑摇曳。
林木躺在山头，看身边的苏月乖乖的坐着，月牙儿更是垂首立在一旁，微微皱了皱眉，一把将苏月拉的躺了下来，苏月猝不及防，狠狠的瞪了林木一眼，林木讪笑道：“这样看，更好。”
又准备动手去扯月牙儿，月牙儿躲了一下，犹犹豫豫的躺了下来。
林木傻笑了起来，随即用手枕着胳膊，躺着看天上的圆月。
风很轻，月正好，苏月心里起了一股暖意，微笑着开口道：“以前的中秋，都是家里好多人聚在后花园，爹也在，奶奶，月牙儿，胖管家，还有月饼，都是自己做的，对了对了，李大娘的月饼最好，蛋黄的，是吧，月牙儿。”
月牙儿低声嗯了一下，苏月接着说：“吃完月饼，前院的龚叔还给我们演皮影戏，桃园三结义，还有三英战吕布，可好玩了......”
月牙儿背过了身，苏月说着说着就声音小了下来，依稀能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林木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月饼，递了过去。
“喏，月饼给你，你不哭了好不好。”
苏月接过月饼，小小的咬了一口，低声道：“不好，你还要给我唱戏。”
林木也递了块月饼给月牙儿，听见苏月的这句话，翻身而起，在她们面前站定，深吸一口气，一撩衣袍，怪声怪气的一番“锵锵锵~”的过门。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
林木正唱得起劲儿，却听见苏月两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木面色一正，道：“喂喂喂，你们两个，我正唱呢。”
苏月收回了笑，道：“你这唱的，跟公鸡打鸣似的，怎么听啊。”
月牙儿还在不客气的笑.
“公鸡打鸣，噗嗤~小姐~公鸡~”
林木脸都黑了，但看着这两个姑娘笑的样子，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月牙儿笑得过分，都在一边滚起来了，苏月见月牙儿的样子，笑得更狠了。
就在这一个山头，三个本是无家可归之人，竟然笑出了一分，团圆的味道。
月牙儿正笑着，突然看见山腰闪过一道白光，以为自己看错了，有盯了半天，又见一道白光闪过，这才确认下来，爬起身，拉了拉林木的衣角，指给他看。
“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东西？”
林木顺着她的手指方向，却见有道白光忽闪忽闪的，脸色一正，转身将两人抱起，便往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将要靠近时，林木落地，将苏月二人护在身后，慢慢往那边靠。
靠得近了，便看见两个道士打扮的人正御剑和什么人在打斗，有浓郁的血腥味传了过来，那闪烁的白光，正是两人的剑光，再仔细去看，林木认出了那两个道士，正是白日里，客栈偶遇的两人。
林木回头看了苏月两人一眼，发现她们正看着自己，想是也认了出来。月牙儿小声说道：“要帮一下么？”
林木想了想道：“再看一下。”
这一看，林木真的惊了一下，那些正和道士打斗的人，一个个却没有太多人的样子，动作有些僵硬，浑身血糊糊的，看不清模样。
难道是？林木虽说知道人器，却也没有真正见过，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转身叮嘱苏月二人小心后，手已往腰间摸去。
林木脚下生风，身子腾空，一跃便来至两个道士身前，再一个旋身，手中数道银光向四周激射开来，又招了招手，银光飞了回来，再一挥手，又激射出去，围在两个道士周边的人器齐齐倒地，却是林木这一番出手，便将人器的腿齐膝切断。
却不想，那些人器并未因此停止，而是一个劲儿的往他们这边爬了过来。
月光很亮，离得近了，林木能看清这些人器身上的斑斑血迹，还有些人器已是断臂残肢，仍不停的往这边围过来，林木头皮一阵发麻，加上那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刺激的林木差点儿晕厥。
那个年长的道士认出了林木，些许诧异过后，赶忙说道：“这些怪物怎么都杀不死，少侠当心。”
林木点了点头，在后腰摸出了两柄薄薄的短刃，在手中一旋，挥手便打了出去。
短刃掠过人器，同时林木双手在空中一拉，那短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拉扯，又急急的飞了一圈。短刃过处，人器皆被分割成块，如墨一般的血在四周蔓延。
林木手一招，短刃飞回，不见上面有一丝血迹。
年长道士惊诧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半响才道：“少侠好功夫。”
林木微微点了点头，向苏月二人藏身之处喊道：“你们过来吧。”又看了看地上斑驳的血迹和残支，又挥了挥手，喊道：“别过来了，到前面找个干净的地方。”
一丛篝火燃起，林木几人围坐在一起，月牙儿却很奇怪两个道士的坐姿，盘腿而坐，上身笔直，端正的让月牙儿都觉得累。
林木扔了一截干树枝进火堆，慢慢问道：“道长是武当山的？”
道长答道：“是，今日多谢少侠的帮助了。”
林木摆了摆手，道：“不敢当，道长此次前来，是因为那些怪物？”
“不仅是为这些怪物，更要弄清楚这些怪物出现的原因。”
林木扔树枝的手停了停，方才问道：“有眉目吗？”
道长沉吟半响，道：“江湖传言是神器现世，因为此次灾祸的源头是独龙堡，而独龙堡的少主郭岩前段时间突获神力，引得江湖中人议论纷纷，说郭家得了神器，且每逢神器现世，必会有异象，所以，多半因为此吧。”
“神器？什么神器？”林木问道。
“是什么九龙圣杯吗？”苏月突然开口，“那郭品天当日在我家大开杀戒时，便说到了这个。”
林木听完，差点儿背过气，恨不得去捂住苏月的嘴。
“九龙圣杯？等等，姑娘是长安苏家的人么？”
苏月疑惑道：“道长怎么知道？”
道长叹了口气，道：“郭品天残杀师兄满门的事，江湖何人不知，造孽，现在他有这等因果，也算是天命。”
林木见苏月的眼眶又开始红了，连忙劝慰道：“行了行了，你又开始了，咱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确认那姓郭的是不是死了么？要是没死，放心，我帮你杀了他。”
苏月听完，也不哭了，而是恨恨道：“我要亲手杀了他。”
道长说道：“一报一还，何时停歇，都是宿命。”
林木撇了撇嘴，忙问道：“所以，我们在镇上遇到的那些江湖人士，都是为了这个神器而来？”
道长道：“多半是，近百年了，天下武林无人飞升，眼下却有极大可能出现了神器，谁不想去分一杯羹。”
林木冷冷道：“这么说，那道长也是去寻神器？”
不想那道长冷哼一声，道：“少侠却是小觑了贫道，就说这等神器现世，未带来祥瑞，却带来灾祸，想必也是邪物，贫道潜心修道五十载，参悟说不上，至少能知道飞升乃是你自身境界达到，而不是借于外物，百年前，西蜀剑阁，剑仙吴清源飞升之时，只有一把龙象剑，贫道何须去惦记此等邪物？”
道长说完，开始闭目养神起来，而他身旁的小道姑却是小声开口道：“师父不是那样的人，他此行下山是掌教师叔说这里有邪祟，让师父过来看看的，不然师父不会下山的。”
说完，也不知是火光还是真的脸红了，那清丽的脸上晕开了一抹红色。
林木知道自己多话了，对那小道姑歉意的笑了笑，回身扯了扯苏月的袖子，在她耳旁轻声道：“别说我的事。”
林木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她懂了，便靠着近旁的一棵大树假寐起来。
苏月却心头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不住的瞟睡在一旁的林木，见他真的睡了，便恨恨的拿树枝去戳火堆，嘴上呢喃着谁都听不见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