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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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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谁知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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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祁家出来之后,麦冬心情变得十分低沉,一个人沿着沿江风光带,慢慢踱步。≧ 夜风里带了些寒意,四处的灯光累累,恍如白昼,却没有一豆点是为她亮的。

  麦冬不禁叹了口气,想想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伤时悲秋,喜欢唉声叹气了?谁离开了谁又活不了了呢?

  觉得不能活了,不过是因为对方加诸给你的伤害,还需要用它来拖慢时间,在自己混沌空洞的世界里充当一根稻草,一件摆设,陪伴寂寞到死的灵魂。

  可现在她不需要了。

  麦冬摸摸肚子,这里有了一个和她同呼吸共血脉的人,会让她成为真正的铜墙铁壁——她得多伟大,才能孕育一个生命,让她长大,感知人世间的美好?!

  蒙亚跟在麦冬后边,穿着祁建国的老式衣裤,肚脐眼那一圈和一双脚脖子都露了一大截出来,样子倒像是个偷了别人家衣服的流浪汉。

  她停下,他也停下;她驻足观望,他便顺着她的视线驻足观望;她往前迈步,他也便随着她的频率往前迈步……像是回到了2oo4年无数个澳大利亚冬季的夜晚。

  可惜,她不记得了。她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六年多,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以保护的名义被囚禁在那个连只蚊子都飞不过去的监狱里,唯一的期盼就是她的电话或者信件。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一个字都没有。于是,期待转成绝望,爱情萌生恨意,绵绵无期,变成习惯。

  蒙亚想,一个习惯了恨的人,什么时候才能习惯爱?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恨她,甚至比他对他杀父仇人的恨还要深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看见她快乐,但他又希望这种不快乐,这种痛苦是他给予她的,除了他,旁的谁都不行。

  他可以让她痛,让她哭,让她生不如死,让她众叛亲离,让她无所依持……但是,别的人让她皱一下眉,掉一滴泪,撅一下嘴,抖一下腿,他放佛都觉得那个人侵占了他的东西,踏进了他的禁地。

  即使是她麦冬的亲生母亲。

  所以当看到安金茹对麦冬的厌恶,看到麦冬因此苍白的脸,他竟然想把那个女人扔进哈德逊河喂鱼。

  *

  第二天。

  本来祁在帮麦冬约好了,今天去见约翰逊教授的,但是麦冬临出门时,意外地接到刑警队廖大队长的电话。

  麦冬从脚底板生出一股寒意,她心已被高高挂起,不着地,害怕着。坐在出租车上,耳边一直在回旋着廖大队长的话。

  “请问你是孙家麟的妻子麦冬吗?我是刑警队的廖队长,我叫廖秋明,和孙家麟是同事。您先别着急,听我说,是这样的,家麟在执行公务的过程中,出了一点小意外,现在在市人民医院神经外科住院部……”

  出了一点小意外……

  人民医院神经外科……

  住院部,住院部……

  半个多月了,才等来孙家麟的消息。结婚快半年了,第一次这么揪心,这么煎熬。

  麦冬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时不时地望向窗外,“师傅,麻烦您快点……我丈夫住进医院了,麻烦您快点。”话气听着镇定且平静,只是音刚落地,眼泪就毫无意识地滚了下来。

  那司机师傅4o来岁,听了麦冬的话,默默地踩了把油门就往医院跑。

  待麦冬到医院时,廖秋明领着陈雪和队里另外一个刑警早就等着她了。廖秋明看到麦冬往他走来,便迎了上去。

  “廖队长,您好。”麦冬此时显得颇为镇定,看了眼病房,对廖秋明淡淡一笑,便继续说到:“医生怎么说?”

  陈雪咬了咬起了白皮的嘴唇,红肿着一双眼睛,看到这个当妻子的倒跟没事人一样,不问孙家麟伤得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倒先问医生怎么说,心里突然愤愤起来。亏得那个男人在昏迷中一直撕心裂肺地叫着她的名儿——她那一双眼睛,不就因为这个哭肿的么?

  廖秋明本来是叫陈雪来陪陪麦冬的,现在,陈雪赌气地说了句“我饿了”撒丫子就跑了,留下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麦冬女士……”廖秋明五十多岁的年纪,精神气倒挺好,中气十足。麦冬和孙家麟结婚只领了证,没有办任何宴席,所以廖秋明是第一次见麦冬,他对这个沉稳大气的女子印象很好,眼睛里一派清明,透着真诚。

  “您叫我麦冬就好。您是家麟的师父,和家麟又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您不用这么见外。”麦冬眼睛瞧着病房门口,言辞婉转,声音稳而不刚,即使突然打断了廖秋明的话,却也不显得突兀。

  廖秋明倒越开心了,长着皱纹的圆脸笑起来有点憨,一点没了平时严肃的刑警大队队长的模样,“麦冬,你别担心,医生说家麟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有点脑震荡,要醒过来检查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麦冬盯着廖秋明,像是在确认他话里的可信程度。见他一脸笃定且诚恳的样子,便略放下心来。

  进到病房,孙家麟头上缠着绷带,脸上有些没有擦掉的血痂和被刮伤的痕迹,脸颊已经凹下去了,瘦了太多。

  麦冬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担心、焦虑、害怕、难过……这些都有,但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吃完中饭,祁在打来电话。麦冬猛然记起,祁在帮她约了去见约翰斯教授。

  “对不起啊,在在,家麟现在在医院里,我走不开,你看能不能帮我重新约个时间?”麦冬压低声音说到。

  祁在忙问:“家麟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医生说醒过来就好了。只是我刚才忘记了下午约了约翰斯教授的事情,你帮我跟她道个歉,看能不能另外约个时间呢?或者今天稍微晚点也行……”麦冬索性一边说,一边离开病床走到了门边。

  “你不用担心,约翰斯教授这次来中国,会待很长一段时间,我重新跟她约个时间就好了。”

  麦冬对着电话深吐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倒是你,一个人在医院照顾家麟忙得过来吗?你不是还要上班,要不然我再找个陪护吧?”

  “不用,不用,也没什么事情要做的,放心吧。”

  事情似乎都没有需要她担心的地方,麦冬眉目间多了丝轻松。

  可是,真的这样吗?老天爷不总是喜欢泼人冷水么?

  对于福利院的工作,她本来是想请假来着,但考虑到那些孩子,再说她这个心理老师大多时候也就是陪着那些孩子在玩耍中放松心情,借机消除潜藏的心理隐患。所以,她便以美食为诱惑,让蒙亚代她班了。

  反正平日里蒙亚混在那帮孩子中,也是称兄道弟的。

  许是祁在听出了麦冬语气里的安心,便没多再说什么。只嘱咐她注意身体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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