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转眼快到圣诞节,学校马上就要放两周的假,上次放假的时候,大家一块儿乖乖地回家。但是这次莉迪亚提早就受安德烈夫人的邀请打算去老师家过节。玛丽写信请示了下贝内特先生的意见,得到了父亲的准许之后,便告诉妹妹她可以不用一起搭马车回家。
“至于你和基蒂,如果有要好的伙伴邀请你们,你们也可以一个都不用回来。我保证即便你们不回家,你们的母亲和姐姐也能过好圣诞节,除去为你们回家准备的那些东西,我看只要多准备一些手帕和嗅盐,就差不多能把节日打发过去了。”
玛丽对于贝内特先生日常的打趣已经非常习惯了,她对父亲的吐槽一笑了之,但她看到那封信之后又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既然父亲对她们现在的交际看得十分放心信任,那么何不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他呢?贝内特先生不好出门,却十分喜欢家里多来客人。于是她就快手快脚的写了封短信寄了回去。
“恐怕您不能这么轻松的度过假日了,虽然莉迪亚不在回家之列,但是我计划带一个人回来弥补她造成的缺憾。那是我们在学校认识的朋友……”
做父亲的欣然答应了女儿的请求,并违背了一向来做事拖拉的准则,把这个决定及时的告知给了她。让玛丽有较为充足的时间得以在回家之前向海伦发出正式邀请。她嘱咐基蒂向海伦提出邀约,自己则去争取获得校长嬷嬷的首肯。这两头都办的很顺利,校长嬷嬷看起来虽不是十分高兴的同意这件事,但以她一贯的性格来说已经是足够高兴了。她性格仁慈自然希望学校里的孩子们都能好好的过节,每次圣诞节海伦都无处可去,这次能够幸免的话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当然她还是有点担心新教信仰的问题会对这次邀请带来不快,不过一想到海伦修女不过是个因为环境的关系不得不发下初愿的小姑娘,就觉得信仰的小差异不会成为关键问题。她还十分尽责的给海伦的监护人送去一封信,说明这个孩子接下来半个多月的去向,不过和往常一样,这显然是一封不值得受到回馈反应的信。不过从令人高兴的角度来讲,没有消息也是一种好消息,至少海伦修女不会在旅行即将成行的时候得到别的难以预料的阻碍了。
换车的驿站,路上的时间,来往照顾陪伴她们的人都一一事先确认好了。安排的极为妥当,任谁也瞧不出什么疏漏。三位小姐只管花心思打发在马车上的那些时间就行了。基蒂起得太早,加之身边有个人可以依赖就能随时随地变轻松的习惯,她一上车就裹紧斗篷,调整在座位上的姿势,靠着玛丽睡着了。海伦一开始还十分谨慎的观察四周同行的陌生人,不过看来看去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便转头看玛丽如何孜孜不倦翻着花样的玩手里的扑克牌——她似乎是有什么门道,可以把自己当做两个人,因此随时随地也有一个对手。只见她两只手各抓一把牌,时而左边时而右边,自己跟自己打的不亦乐乎。
海伦对玛丽的独处能力(或者说是自娱自乐的能力)深有感悟。在这个社交礼教以及礼仪都要求淑女有同性陪伴的上流社会,女士们独处的能力按理说不应该有像玛丽这么强的。她几乎完全不需要别人,她不需要别人和她聊天,不需要有人参与她每日的散步,甚至她练习弹琴的时候也不需要有人在一旁鉴赏监督。她就像真正的离群索居的那种女修士,很少对旁人提出要求也不期待别人为她做些什么。但是她的性格却不是那种带着古里古怪的,她虽然不需要别人,却依然能够接受别人的体贴与善意,依然能和别人相处融洽,依然能把她所在的场合搞得气氛热烈。
“如果你觉得累了,就和基蒂一样靠我身上睡一会儿吧。放心,我是不会在半路上睡着的,该换车的时候我会提前叫醒你们。你大可以相信我。”苏表情严肃的凝视着右手上攥着的那些背面对着自己的牌,用左手的食指以一种企图戳穿另一面花色的劲头在牌沿上逐一略过。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像是选定了一张,把它从右手那些牌里抽了出来。那是一张红心的七,不过左边放着的那些牌里并没有可以与之凑成对子的。
海伦眼瞅着她撇了撇嘴角,放下右手的牌。然后换了方向,把左边的牌重新排列了一下再背面朝自己的展开成扇形,这回用右手去抽牌。
“我不累。”海伦答道。
“如果你想要跟我一起玩牌,那再稍微等一会儿。”玛丽笑道,“等这轮分出胜负,很快了。”她的手风很顺,顺利的话只要两个对子就能打光手里的牌了。
“不用了,我打算过会儿看点书。不过……胜负?左手和右手间的胜负?”
“是啊,觉得无聊的时候,你可能也会尝试着这样玩的。”
“这样……能真的分出胜负吗?”
“理论上是不能的。不过我只是放松精神,随便和自己玩玩啊。”
随便玩玩也要分出胜负?
一分钟后,右手率先打光牌,干脆利落的干掉了左手。然后,它执笔在纸上记下战绩。海伦偷偷看了一眼,只见一页纸上很随意的写着字母“s”和“m”。而且每个字母下面都划了不少横道。都是五个笔画一组的,两个划道的式样还不大一样,m下面画的是常规可见的四竖一横,s下面画的是有些古怪的“正”字形。
这……这不是玩的挺认真严肃嘛?海伦看得目瞪口呆,她对于玛丽的这个本事佩服极了。她拿着书没有仔细看上几页,却总是忍不住留神观察玛丽接下来要玩些什么新花样。
左手和右手又抽了几回牌。接着玩了接龙,斗大小,后来又拿出一副很小的象棋在抖动的车厢里玩了起来。她又邀请了海伦几次,让她赏脸陪她玩几局。海伦试着和玛丽的左手和右手分别下了几局,耗时有长有短,互有胜负,最后只得出一个一看就很荒谬的结果:左手的棋力和自己差不多,右手的水准则要高过她俩——海伦觉得一定是自己太累的缘故。
在和玛丽下棋的期间,海伦陆陆续续的听她介绍起浪博恩的情况。她原本只知道玛丽虽然在学校里管束着两位妹妹,但并不家中的长女。现在倒是很清楚的了解到玛丽还有两位姐姐。一个是让人危机感加重的貌美如花的姐姐,而另一个的情况比貌美如花还要严重。但到底怎样的严重法,她听得出那种感觉却讲不出来。一般来说,家庭里年幼的妹妹都巴望着自己漂亮的姐姐早点结婚,以此期望自己的出头之日。可是从玛丽的语气里可以听出,比起美丽动人的大姐,她似乎更加期望二姐早点靠近圣坛。如果她那不知该如何描述的二姐不能早早定下终生,似乎将对她的人生造成巨大影响。
后来玛丽又怀着预备的心态,简单明了的介绍了下父母的性格——他们虽然脾气性格各有特点,但是她可以担保他们都是非常可亲的长辈。
“伊丽莎白的性子大部分像爸爸,天赋也很像爸爸。当然长得比较像妈妈,性子里也有不能说没有像妈妈的部分。”基蒂在她们聊天的时候醒过来,插了几句嘴,她怀着少许羡慕的语调说道,“莉迪亚和我都觉得她是爸爸妈妈的代表作,就是脾气有点大。”她说的极为准确,只是不能用更加精确理性诗意的文字来分析自己的观点。然而做妹妹在客人面前如此评价姐姐是不大合宜的,于是她被玛丽瞥了一眼后,便乖乖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就像莉迪亚的拳击技术称得上是安德烈先生授课的代表作那样。”玛丽笑了笑,“值得夸耀的典范。”接着她又用同样诙谐的语气谈起将会展现在客人面前的父母别的代表作,例如家里那位训练有素非常干练能够提供贴心服务的管家太太。听她一片深情的讲起那栋房子的几个舒适的小房间,从不同的房间里望出去的那些在有心人眼里动人的景色,海伦由衷的从心里升起一种向往,渴望走到那些房间里去,渴望和那些房间里的人相识。
“可惜我们没有兄弟,在户外活动上因此不得不受到一点影响,这种影响不是一时的,而是永久贯彻我们全部生活状态的。没有哥哥,就没有冒险也没有保护……所以家里不大有人爱骑马,也没有人会教我们骑马。我想简兴许已经很熟练了,她应该从夏洛特那里学会骑马了。夏洛特的弟弟都比简的年纪要大呢。”基蒂又忍不住说道,这次她得到了更加严厉的瞪视。
玛丽不乐意基蒂在客人面前讨论哥哥这个话题,这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安全的话题。因此一句话终止了这个话题:“是的,哪怕是个弟弟也能改善我们的命运,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妹妹。如果不是这样,我想你一定感觉的出来……现在我们还是看看窗外吧,浪博恩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