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罗隐的计策
德清城外。
得到钱镠已经率部出城突围的消息,杨渥不禁苦笑,这钱镠还真是能逃,而且他下决断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从湖州到德清六十里的路程被淮南军只用大半天的时间就走完了,速度虽然很快,但将士们却实在太累了。
好在,有“活捉钱镠”这个口号激励着,大家还能勉强支持。
“殿下,城中残敌已被肃清了,如今是继续追击钱镠还是先休整一番?”
“先休整一番吧!”想了想,杨渥觉得还是稳妥一点为好。
此时不说大军疲惫,光是为了快速赶路,大军就只能沿着不同道路行军,有的已经赶到城下了,有的还在几里之外,总体上还处在行军状态,分布得极为散乱。
德清毕竟离杭州不远,杭州那边很可能会派出援军,若是以大军如今的状态,骤然遇到大队敌军的话,只怕未必打得过。
更何况,追击敌军这种差事,让骑兵来做才是最合适的。
随着杨渥军令下达,大军开始在城外安营扎寨,至于杨渥,则带着少数军队进驻城中。
城南。
方永珍的突围方式几乎就是放弃抵抗,听天由命了。不过他做出这个选择也是出于无奈,若是全军组成阵势一起突围,倒是在面对淮南骑兵追杀时还能有一丝反击之力,但那样也会大大降低突围的速度,若是等到杨渥主力追上来,照样挡不住。
更何况,全军一起突围目标实在太大,想要逃出升天反而不易,还不如一开始便分散突围,由他自己来引开淮南军的注意力,以掩护钱镠突围。
他的计划基本上成功了,大批淮南骑兵正跟在他的身后追击。
德清的地势东西两面多山,南北两面却是平地。所以方永珍率军突围后,第一时间便钻进了山林之中,利用这里的地形尽量拖延时间。
而在另一边,钱镠带着近千人突围,跟在他们身后的敌军骑兵并不多,也就一百多人,然而就是这一百多人,同样在一个冲锋之下,便将他的大队冲散了。
望着在乱军之中纵横驰骋的敌军,钱镠不由苦笑,随即对着周围侍卫大声吼道:“分散开,分散开,都各自逃命去吧!”
钱镠遣散了周围大部分侍卫,只留下三个最为信任之人,又将身上铠甲脱下来,将坐下马匹也赶走,转身钻入山林之中。在这种时候,留着太多侍卫在身边用处并不大,反而会因为目标太大,吸引敌军注意力。
而如今,他装作一个普通小兵,目标就小了很多,敌军毕竟只有一百多人,他们这边上千人四散逃跑,敌军也没法一一追击,只能选择人多的目标。
说起来,在乱军之中如何逃跑,他还是很有经验的。
他有些想起当年来,那时他还年轻,天下大乱,盐价飞涨,村里人吃不起盐,钱镠就带着几十个村中小伙子出去贩卖私盐。
那时候经常被官军捉拿,局势甚至比如今还要危险。
不过依靠着丰富的经验,他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躲过了官军的追杀。
只可惜如今转眼数十年过去,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轻人了,才跑了片刻时间,便已经累的不行了。
“大王,先歇一歇吧,敌军并没有追过来。”侍卫劝道。
“不能歇,就是要趁着敌军暂时还没留意咱们,跑得越远越好。”钱镠气喘吁吁的道,在两个侍卫的扶持之下,继续逃命。
此时的他,哪里还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亲王,倒是像那些打了败仗的土匪头子,仓皇逃命。不过也正是他这种不顾威仪的逃命方式,反而让他躲开了淮南骑兵最初的追杀。
随着时间推移,各路追杀的情况也渐渐清晰,最开始突围的两路两浙军中被证实了钱镠并不在其中;接着,到了天色快黑时,第三路突围敌军中,那个被俘虏认定就是钱镠的人也被抓获了,然而经过辨认,却发现此人不是钱镠,而是钱镠麾下大将方永珍。
这一下,各路骑兵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第四路突围敌军身上了。然而,此时天色渐黑,第四路突围的敌军被冲散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再想要找到钱镠,实在太难。
德清城中,杨渥听着各方的汇报,不由苦笑。
这一次累死累活的南下,到头来什么功劳都没捞到,几乎都落在史俨和侯瓒两人手中了。
他作为领兵统帅,又是淮南的继承人,对这点功劳倒不介意,只是他麾下那些将领,如王茂章等人,那脸色就非常难看了。
“殿下,前方来报,我军骑兵前锋与一支敌军交战了,敌军不仅人数众多,而且军阵严整,我军猝不及防之下吃了点小亏,如今暂时撤回来了。请问殿下,如今该怎么处置?”这时,有信使前来报告。
“交战发生在什么地方?”
“距离德清城二十里,靠近大路的位置。”
“应该是杭州派来接应的敌军到了!”杨渥判断道。
“殿下,咱们要不要迎上去消灭他们?”王茂章顿时来了兴趣,两眼放出光彩。其他秦裴等人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杨渥苦笑一声道:“二十里路程,又是黑夜之中,而且敌军的情况不明,就这样赶过去,遇到伏击都不知道。”
王茂章不由一滞,他也知道自己的提议有些冒失了。
“让前锋暂时停止行动,尽量与敌军周旋,秦裴,你率领五千人先赶过去看看情况。其余大军,就地休整,明日天亮后再做决断。”
“另外,派人连夜赶赴德清周围的各村,各镇,发布告示,捉拿钱镠。无论百姓还是官兵,有将此人生擒者,赏钱万贯,官升三级!有提供此人消息者,一经证实,赏钱三千贯,官升一级……”杨渥大声宣布着。
如今这个时候,大军已经取得了全胜,钱镠北上的三万人已经被彻底消灭,成及、杜建微、方永珍,这三个钱镠麾下大将也不是被俘便是阵亡,经过这一战,钱镠已经元气大伤,根本没必要再冒险与敌军来场夜间混战。
至于说钱镠,如今已经天黑,想要继续搜寻也很困难,只能等到天亮再说。到时候能不能抓到他全看运气了。
夜色之中。
钱传瑛脸色极为难看,他没想到自己一路急速行军,还是没能赶在敌军主力之前到达德清,如今在距离德清二十里的地方与敌军遭遇,这意味着,敌军很可能已经占领了德清,正在追击残部,不然敌军没有必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三公子,如今的情况咱们该怎么办?”部将们见钱啊脸色很不好,却还是小心翼翼的问着。
“还能怎么办?便是父亲不幸被敌军所害,本将也要率军与敌军一战,为父亲报仇,难道还能就这样退回去吗?”钱传瑛大声呵斥道。
他知道部将的想法,无非就是看到敌军势大,自己一方兵力太少,胆怯之下想要撤回杭州去。
部将们被他说中了心思,不由脸色一红道:“末将岂敢就这样退回去,末将的意思是,咱们这里临近河边,又有水军战船依靠,不如暂时坚守此地,一来可以牵制敌军,给大王突围创造机会;二来若是大王有个万一,咱们撤退时也安全一些。毕竟,杭州那边,还指望三公子您回去主持大局呢!”
钱传瑛气得浑身颤抖,双眼赤红,大声骂道:“主持个屁的大局,若是父亲不在了,杭州还有个屁的大局需要主持的!”
这时,因为担心钱镠而不顾老迈,一同随军前来的罗隐突然出言劝道:“三公子且不要动怒,以老夫之见,暂时留在这里反而更加稳妥。”
罗隐毕竟是德高望重的老人,钱传瑛听了也只能沉声道:“留在这里为何更加稳妥?”
“三公子是关心则乱了。三公子试想,若是大王此时已经落在敌军手中,那么我军这样急哄哄的冲上去,除了送死还有什么意义?若是大王还没有落在敌军手中,那就更不能急着赶到德清了。”
钱传瑛愣道:“这是为何?”
罗隐道:“我军越着急,敌军便会知道大王还没返回我军军中,就越会在德清附近加紧搜索;反过来,若是我军不怎么着急,或者采取一些手段,让敌军误以为大王已经安然回到我军军中,那么敌军搜索的力度就会下降,大王突围的希望反而更大。”
“此外,刚才众将说的,留在这里坚守,不仅更加安全,将来撤退也更方便,这一点本来就是事实,三公子无需动怒。”
听了罗隐的话,钱传瑛这才冷静下来,沉思半晌,这才长叹口气道:“如今也只能按照先生说的办了!”
当即,钱传瑛下令收缩兵力,在河岸边依托水军战船,修筑营地,进行防守。同时,又在中军营帐召开宴会招待军中将领,并且赏赐将士,遍传钱镠已经回到军中的消息,并且找来一个与钱镠长得相似的兵士,让他装扮成钱镠的样子,让将士们远远看到。
一时间,两浙军大营中欢声震天,都以为钱镠已经安然返回。
之后,又在秦裴率军赶到后,故意在交战之中让淮南军抓了一些俘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