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何处

  天保三十五年三月，大燕帝国终于准备妥当，在发下征战檄文后，于三月中旬挥师向西，直抵古蔺。

  三月的小月镇依然寒冷，在月初的时候，左云终于做完了所有的火药，全部装在四喜客栈的酒坛子里，深藏于地下的密室中。

  了却心愿，左云终于不用深夜劳作。眼下睡觉问题成了头等大事。谨慎起见，曹厉始终不愿分房睡，可小月镇的三月睡地下是会被冻死的。尽管万般不愿意，曹厉还是只得和左云同床了。

  从内心说，左云是气愤的。毕竟她是女的，从心里上来说还是一个黄花闺女，之前和曹厉坦诚相见那是迫不得已，如今顾全大局，再次牺牲，还总被曹厉的眼神看得像是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得。

  所以，同床之后的夜晚都是寂静的，两个气鼓鼓的人也没有什么话好聊。

  周悠然来到桑云部落已经四月有余，在终于收到朝廷大军出发的消息后，她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包袱中取出了一套鲜红的骑装。

  时间又回到去年的十月十五。大司徒府内，周林屏退了另外两个儿子，只留下略微慌张的长子周正。

  注视着这个一直不太满意的儿子，周林微叹一口气：

  “你就没有什么好对我说的吗？”

  闻言，周正立即跪下：

  “父亲，儿不知道悠然那个丫头如此胆大啊！”

  “哦？”周林奇道，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悠然出生不久，儿就奉命去镇守凉州郡，此去就是十几年。悠然两岁的时候，夫人想念得很，就求你把她接到凉州教养，对外却不宣。可以说，悠然就是在凉州长大的。期间，不知何故，悠然喜欢上了桑云部落郡王的独子林全，可在回京的那一年，大燕同古蔺有了冲突，那林全居然不顾情分，当着悠然的面杀了她的贴身侍女小竹，并俘虏了她。我也是救女心切，同夫人商量后，就偷偷用我们手里的几百古蔺俘虏换回了悠然，此事伤悠然至深，可能就是在那时，悠然有了复仇的心思，只是不知为何会与那李肃合谋，置我周家于不顾。”

  说到最后，周正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甚至不敢再看周林一眼。

  周林握拳的手紧了又紧，最终狠狠地扇了周正一巴掌：

  “是不是我不问，你就不说？你的好妻子，你养的好女儿，你给我滚出去。”

  不敢说话，周正捂着红肿的脸颊，匆匆退了出去。

  不想再看周正，周林烦躁地踱了几步，最终，招呼周韵趁夜进了六皇子府。

  自早朝后，六皇子曹觉也是坐立不安。当侍从禀报大司徒周林到来后，他才如释重负地迎了上去。

  也不客套，周林开门见山地说：

  “觉儿对此作何看法？”

  “外公，这件事甚是蹊跷。昨夜之事，父皇屏退了所有随从，宫里也完全没有消息，只是好像云皇后被软禁了。”

  “云氏被软禁？这倒是奇怪，云家那边有消息么？”

  “云家更是恐慌，完全不知道所谓何事。”

  “噢？”周林不再说话，只是摩挲着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一方小印。

  许久，周林才再次开口：

  “我始终想不通李云舒又什么本事可以胁迫羲和，细细想来，却只该是那件。”

  “那件？”周韵突然发声，脸色满是惊讶。

  “哪件？”曹觉道，疑惑地盯着周韵两人。

  周林轻柔地抚摸着已被磨得通透的玉石，开口时，声音已是惨淡。

  “你的姑姑，先皇后周氏雨薇。羲和对雨薇确实一片真情，但自雨薇故去，却对云儿以及周家极尽刻薄。对你我们周家还可以照拂一二，但云儿却完全帮不上忙，我百思不得其解，也派人调查过，只说自云皇后寿辰，就初见端倪。当时的宫人早被清理一空，雨薇的乳母也不明就里。但这云氏突然上位，就必然与她脱不了干系，如今云氏被软禁，自然只有联系到这件事了。”

  “姑姑？”曹觉不解，望向周林的眼神愈加疑惑。

  周林轻拍曹觉的肩膀，安慰道：

  “不管所谓何事，现今已经不重要了。不管他李云舒为何不惜一切代价，执意要攻打古蔺，我们只需知道他这么做最终能够得到什么。尽管气愤他的背叛，但这场战事于我们却也并无大害，反而如果败了，名声扫地的是他李肃。对了，觉儿，李府和盛威镖局的情况如何？”

  “李府就不必说了，今日给了我们这么大一个惊喜。盛威镖局也没什么动静。只是自伏击神武镖局后，九弟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那个曹厉么？倒是不知他为何会参和进来。”

  之后，再详谈一番，周林两人就告辞了。

  两个离开很久，一直跟在曹觉身后的亲信才疑惑地问他：

  “六皇子为何不对大司徒言明。”

  曹觉并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笑而不语。

  小月镇平淡如昔，但气氛终归有所不同，自二月初，就不允许外来人入册，近一年来的新近人员也被盘问一番，倒还真找出几个大燕各大氏族的奸细。

  对左云有非分之想的将军恭敬立于小月城守将林漠之前，小心地开口道：

  “王爷真的不再梳理周围可否有直接入城的通道了么？”

  林漠有一张高傲的脸，是当今古蔺皇帝的胞弟。他鄙夷地看了此人一眼，不耐烦地说道：

  “即便有，也成不了气候。小月镇守卫我古蔺几百年，还害怕几个漏网之鱼？现今人员吃紧，光是备战巡逻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你给我说什么劳什子梳理，不要让我生气。”

  这个古蔺将军唯唯诺诺地点头，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

  古蔺的另一处要塞桑云部落此时也是忙碌异常，此处的郡王已经离世，他的儿子，古蔺长公主之子林全是这里的新主人。

  前郡王桑秋入赘皇家，所以他的独子随母姓，与古蔺皇族同为林姓。

  林全有条不紊地操练着军队，深井无波的眼睛里是少见的睿智与坚韧。直至日落，林全才收兵回营，望向比邻的凉州郡，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位于凉州边境的周悠然此时也同样望着夕阳，不同的是，眼中是雄心燃烧的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