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悠然往事二
四年时间对于林全来说不算太长,但对于周悠然来说,是她从孩童到少女的蜕变。
大燕早婚,十六岁的周悠然已经不算太小了,巧的是二十二岁的林全也未曾婚配。
此时的周悠然早就褪去了青涩,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股浑然天成的风情。可惜在林全眼里,她始终是初见时那个学大人说话的小不点。
静静地同周悠然下棋,林全不懂为何今日的她有些忧伤。放下手中的黑子,林全对心不在焉的周悠然说:
“不下了。”
紧紧捏着圆润的白子,周悠然有些紧张地望向林全:
“过几日我就要回去了。”
“哦。”林全心想你总是要回去的啊。
知道林全会错意,周悠然更正道:
“我是说回盛京,再也不来桑云了。”
四年时间,其实林全已经习惯了每年一月的相会,这个小姑娘虽然有些话多,但在她面前,林全确感到了少有的自在。他从没有想过,有一日她会再也不来。
“你是盛京人氏?”林全强作镇定的问道。
周悠然不自在地点点头:
“我爷爷在那里。”
“那你此次回去是为何事?”
“小姐是去定亲。”小竹回答。
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站了起来,看到小竹和周悠然惊讶的表情时,林全才回过神,自己是在激动个什么?
匆匆分别后,林全心不在焉,连父亲都看出了他的焦虑。打趣地望了一眼儿子,桑云郡王哈哈地笑道:
“我的儿子已经二十二岁了,我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三岁了。”
不想跟父亲多说,林全吃了饭就径直回到了卧室。
跟周悠然认识时,她才十岁,转眼间六年过去,林全都已经忘记她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母亲就是绝色美女,林全对女人的美并没有什么概念,现在细细想来,唯一觉得尚可入眼的就只有悠然了。
想到她即将嫁人,林全的心不禁微痛。思来想去,觉得唯一能够忍受她嫁的,也唯有自己而已。林全虽然早熟、能干,但在情之一事上却是少见的迟钝。
回想起初见时悠然小大人的模样、流云阁边期待又失落的模样、还有今日满怀期待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林全只觉得心里胀的满满的,这世上又怎么有人让她等的如此之久?
不顾父母已经就寝,林全推开房门,焦急地问道:
“我可否娶一个盛京的女子?”
看着这个从小就懂事的让人心痛的孩子,古蔺长公主林絮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我的儿子能够娶这天下任何女子。”
第二日,林全早早来到了茶室,彻夜未眠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精神。从此时起,他同悠然就不同了,她再不是那个学大人说话的小女孩,而是一个可以被爱、被拥有的美丽女子。
今日的悠然更没有精神,看着精神抖擞的林全,只觉得更加伤感,她已经尽力了,从十岁到十六岁,最后的骄傲也不容许她再说出那一个字。
依旧是下棋,当周悠然执白子的手突然被林全握住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竹突然捂住惊得张大了的嘴巴。
林全示意小竹先出去,等茶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他迫不及待地将周悠然拥入了怀中。对,就是这样,为何自己现在才这么做呢?
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周悠然开始挣扎,但只是一下子,她就放弃了,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不苟言笑的人的怀抱居然这样温暖。
泪水浸湿了林全的衣襟,许久之后,他才吐出几个字:
“不许嫁给其他人。”
“嗯。”周悠然点点头,从十岁起,她想嫁的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小竹看着依依不舍的两个人,忍不住笑起来,一日之隔,两个人就腻成这样,以后,还得了。
拉着周悠然的手,林全说道:
“我叫林全,桑是我父亲的姓,我随母亲姓。”
小竹的嘴再次张大,林姓是古蔺皇族的姓氏,公子看来是皇族中人,只是不知小姐要如何同公子说自己的出生。
周悠然拉着林全的手,到底没有把到嘴边的话说出口,此时,她只想跑到母亲身边,告诉母亲,她要嫁给林全,虽然这全天下的男子,她周悠然都嫁得,但并非所有男子都能娶她,但母亲一定有办法的。
悠然刚走,林全就开始想他,他不能想象,以往他们一年只见一个月的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大燕升平公主曹熏看着一脸娇羞的女儿,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脸蛋,并没有再逗她。
曹熏何其幸运,能够嫁给自己倾心爱慕的周正。所以,她竭尽全力也要让自己的独女悠然也拥有同样的幸福。周家族长周林此次召女儿回京就是为了把她许给大燕的新贵柳州李肃,可自女儿十岁告诉她有了意中人,她就一直在为此抗争。现今女儿的心终于得到了回应,她更要帮助她。
思索再三,曹熏拿出了自己最贵重的首饰,将一套精美的骑装也放入了同一个包袱。
“母亲是要我私奔?”周悠然惊讶地望着母亲。
“你爷爷的顽固我太清楚。趁他还未察觉,你才有机会。”
“可是?”
“你不用管我们,只要你们早日成亲,我们总会团聚的。”
于是周悠然就在慌慌张张中,带着小竹去找林全私奔去了。
“对了”曹熏叫住周悠然:
“有一套骑服是你的婚衣,他们桑云新婚的礼服是红色的骑装,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想着母亲不能为自己亲自穿上嫁衣,即使是在飞驰的马车上,周悠然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但是,终于能够嫁给你了。
凉州到桑云的路程有半月,即便是快马加鞭,也需十日。第三日开始,周悠然的马车旁就陆续有逃亡的百姓,第五日上,逃难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了。
看着窗外成群结队的难民,周悠然再一次感叹母亲的果断。如若不是早就跑了出来,眼下两国开战,怕是再没有机会见到林全了。
随行的侍卫尽力护着周悠然的周全,但这行程不免被耽搁了下来。
两国一开战,平时藏在深山的匪徒不免出来趁火打劫。在第十七日上,距桑云不足百里时,周悠然的马车终于被一伙劫匪盯上。
侍卫拼死护着马车,可人数的悬殊还是让他们的抵抗有些力不从心。当驾车的马夫被一支利箭射中后,周悠然听见流匪的淫笑越来越近。
不顾已经吓得忘记哭泣的小竹,周悠然拉开马车的帷幕,径直坐到了车夫的位置。
受惊的马儿很难控制,坚硬的缰绳把周悠然的手磨得生痛,可这一切都比不得她对紧随其后的危险的恐惧。被流匪抓住的下场,周悠然太清楚了,如若不能脱险,为保清白,周悠然只能自行了断。
冰冷的风和破空的箭从周悠然耳边划过,有好几次,柔然的箭羽都擦过了她的脸颊。
不知跑了多久,只听一声闷响从马儿身上发出,紧接着,痛苦的嘶鸣传入周悠然的耳朵,她再也抓不住缰绳,被吃痛的马儿从身上甩出。
被甩出几米的周悠然并未抬头,忍着剧痛,握紧随身携带的匕首,有些绝望地笑了笑。到底还是没有成功,只差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