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何处

  一　　胡乱想着，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得飞快，等小六等人把饭菜端进来时，已经到了晌午。望着院中已经积得颇厚的落雪，左云不禁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刚才如画说过今年的雪大得有些反常。

  招呼着欢儿洗完手，左云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回头突然看着满桌的佳肴和几个穿着新衣的孩子，她的心不知为何突然就温暖了起来。

  虽说左云两世为人，但却从来没有过一个像样的新年，虽然刚刚还被怡红院探得的消息所困扰，但这一回头所见的温暖还是猝不及防地就感染了她。

  “都愣着干什么？动筷子啊！”

  随着左云的一声令下，几个原本拘谨的孩子也拿起了筷子，似乎他们也被这一刻的温馨所感染，眉眼间都是难得一见的飞扬。

  小五和小六应该是才换上了左云买的新衣，衣服间的褶皱还没有被抚平，倒是小七的那套衣服依然干干净净，还沾着些淡淡的梅花气息，想是没有在厨房里久呆。

  看着这些孩子仍显得有些稚气的眉眼，左云心中略感复杂，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及观察，他对这几个孩子的性子多多少少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小五自然不必说了，已经是左云的头号心腹，小六虽然也聪明本分，但总是少了些隐忍和睿智，比之小五有些难当大任，反而更适合替左云打量内务，而小七，因为一开始的那些行为，让左云心生不喜，去凤鸣轩那次更是显得太过轻浮，左云本想年后找个理由把她给打发了，今日去了一趟怡红院因为如画的一番话又改了主意。

  一开始，左云原本是不想让这些孩子过多的涉及到自己的计划中的，一是出于稳妥的考虑，二也是不想让他们因为陷得太深而无法脱身，可计划远赶不上变化，左云的一番计较终是显得太过自以为是，虽然心有不忍，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但眼下，看着围坐在自己的身边的这一众孩子，左云原本笃定的心又开始犹豫起来，他们毕竟只是比欢儿大不了多少的一些孩子，自己真的能够看着他们跟在自己身边，与自己越陷越深而无动于衷吗？

  听到左云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三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左云，小五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小六是满眼的忐忑，小七却是一脸的好奇。

  “夫人是觉得饭菜不合口味么？”小六终归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没有。只是想起第一次在城南人市见你们的样子，有些感慨罢了。”

  “是啊!”小六动容地站了起来，朝左云深深一拜，再没有往日的拘谨：“我也没想到能够有今天，遇见夫人是我天大的福分。”

  “对。”小七也站了起来，摸了摸身上的新衣：“就是一般人家的小姐也穿不起凤鸣轩的冬衣的。”

  “噗……”左云闻言却笑了起来：“小七真是女孩子，什么话都离不了穿戴，你们也不必这样，这都是你们该得的，都快坐下吃饭，难得一起吃顿饭，可不许动不动就站起来了。”

  两人依言就坐了下来，欢儿见状也咯咯地笑了起来，刚刚还有点沉重的气氛，也因此被一扫而空，左云又问了小五的腿，得知走路已无大碍了，更是高兴，一顿除夕饭一桌人吃得快到黄昏，才算是完事。

  把碗筷撤下，又上了各色点心和干果，小五和小六便去厨房收拾，小七帮着把点心摆好正准备退下，左云却让她留了下来。

  “我今天去怡红院听那里的如画姑娘提起过你，你见过她么？”

  “见过！”小七不觉有它，立即接过了话头：“我去找刘婶拿衣服的时候看过一眼，听刘婶说如画姑娘是怡红院的头牌，跟礼部侍郎家的公子交好，最近风光得很呢！”

  “噢？”左云一挑眉，记得好似在翠芝口中听到过什么沈公子的名头，多半这个沈公子就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了，怪不得翠芝一脸的艳羡：“除了这个你还知道什么？”

  “其余就不知道了。倒是听刘婶说起过如烟姑娘，说他搭上了个穷言官，还清高的很。”

  “这样啊！”回想起刚才在怡红院如画两人对如烟的态度，左云心中已经明白了个大概，瞄了一眼厨房方向，左云突然塞给小七一个红包:“你一个女孩子，自然不能同男孩子一样粗养，这个你拿着，可不要声张。”

  “多谢夫人，小七明白了。”接过左云递过来的红包，小七笑的眼睛都弯了。她说自己明白，也不知她到底明白了什么。

  小五、小六收拾完碗筷回到外屋时，左云三人已经坐在桌边开始剪窗花，其实准确说来，左云和欢儿并没有剪，只是看着小七在剪，随着小剪在红纸中进进出出，一张张普通的红纸就变成了一幅幅生动的窗花，欢儿拿着一张剪着小老虎的窗花爱不释手，小手扶着小老虎头上的王字认真地念着。

  被欢儿的动作逗笑，左云才发现小五、小六已经进屋，招呼着他们帮着贴窗花，一行人又是一阵闹腾。

  窗棂上贴了红彤彤的窗花，屋里就显出些带着年味儿的喜庆，几人再次在桌边坐定，左云又给每人发了一个红包。

  “一点心意，图个吉利。过了今天，你们就算长大一岁了。我多的不说，就希望大家能够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反正最近也没有订单，明天大家都不需要早起，今日就一起守了岁再歇息吧！”

  接了左云的红包，大家脸上都洋溢出一丝喜悦，就连不苟言笑的小五也微微扬起了嘴角。

  小五和小六穿着黑色的锦袍坐在一侧，嘴角带着笑意，眉眼间是少年特有的明媚，小七穿着红色的衣衫，坐在他们的对面，也含着一丝笑容，眼中比之两人又多了一丝窃喜，各色亲手制作的点心在烛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一眼看去就如同白玉般，蓦地高贵了起来。

  微微眯起眼睛，紧了紧怀中的欢儿，左云再次深深环视了众人一眼，并把微黄烛光下这一副画面深深地记在了心里。纵然依旧不能决定这些孩子跟着自己所面对的命运，左云却不再感到犹豫，记得他们刚进门时，自己说过会尽力护着他们，那么只要他们恪守本分，自己也不会食言，其实与其去焦虑不能预知的以后，还不如好好活在当下，记得此刻的美好，才不负这大好的时光。

  望了一样院中依然飘散的雪花，左云心中突然一动，都说瑞雪兆丰年，她也希望来年会是一个好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