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对不起
离开了方玉山家，左斯没有再做耽搁，拿着问方玉山借的钱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本来想直接打车回家的，可是不知怎的当他站在天地小区门口，看着西边天际一片橘红的夕阳时，突然想再看看这座城市，于是坐上了晃晃悠悠像是要开一辈子的公交车。
这实在有些不像他，但他却偏偏这么做了。
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似乎变得和上一世的左斯有些不一样。
下车的时候天际已经昏暗下去，阳光只剩下远处地平线上的一层薄光，紫薇花园门口不时有下班的打工阶层骑着小电驴摩托车驶来，摩托车在黄昏中发出一阵阵“突突”声。
左斯在家门口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下表情，才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奶奶见到左斯突然回来有些惊喜，连忙起身迎接。
左斯将包中的纪念品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桌上，耐心地和奶奶讲着自己刚编的故事，大多是从方玉山那听来的。
奶奶眯起了老花眼，脸上笑开了花。
过了会儿左斯把纪念品重新收进包里，奶奶进厨房帮他准备晚饭，他走进自己房间，将旅行包扔在床上，整个人四仰八叉地倒了上去。
今天是六月二十二号，沐天罡定的离开时间是后天。
虽然左斯并不想欺骗奶奶，但是学院的事实在太过敏感，后天恐怕还得再编个理由才行。
门铃突然在这时响了。
左斯起身开门。
“嘿，左斯！”站在门外的女孩双手别在身后，轻轻踮着脚，眼神像是自带光芒，要把昏暗的楼道都点亮。
左斯沉默片刻，伸手想要关门。
这家伙，竟然找到家里来了！
“诶诶诶，别关门呀，我问了好多人才找到这里的！”梁晓雨伸手撑住门，嘟起嘴道。
这时奶奶从厨房走出来，问道：“左斯，这位是……”
梁晓雨抢先一步迈进屋内，示威性地瞪了左斯一眼，对奶奶礼貌一恭道：“奶奶好，我是左斯的同学，我叫梁晓雨。”
奶奶看样子很喜欢这个活泼外向的漂亮女孩，在围裙上搓了搓手，说道：“哦哦是小斯的同学啊，吃了吗？要不要坐下一起吃晚饭？”
“奶奶不用了，她吃过了。”左斯没好气道。
“没没没，奶奶我还没吃饭呢！”梁晓雨摆着手道，“左斯跟我提过您的手艺特别好，今天我有口福了！”
奶奶乐了，这姑娘，真会说话。
“好好好，那你和小斯先聊，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们。”
“谢谢奶奶！”梁晓雨得意地冲左斯眨了眨眼。
左斯无奈，只得把门关上，悻悻坐在梁晓雨对面。
“你来干嘛？”
“你去哪了？”
两人异口同声。
左斯只觉头疼，干脆不说话了。
梁晓雨是个闲不住的主，叽叽喳喳说道：“我来找你啊，下午听方玉山说你去找了他，这么久不见我当然要来关心一下同学啊！”
“那你也看见我了，可以走了吧？”左斯淡淡道，“再说，你难道忘了沐樱雪跟你说过的话了？”
提到沐樱雪，梁晓雨神情有些黯然，她没有回答左斯的话，反而看着左斯问道：“上一次你和我一起吃饭，就是为了报复沐姐姐？”
左斯看着少女的眼睛，以他的阅历自然能够看穿这个天真的女孩心中在想什么，也知道她想要什么答案。
可是梁晓雨啊，你不知道，我和你……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普通人和神魔后裔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会彼此排斥。
即便是胡汉那样的人，都没有个像样的普通人朋友。
更何况，再过两天，左斯就会跟沐天罡离开这座城市，除了方玉山，其他人估计再也很难见到了。
梁晓雨，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上一世的你继承家业也是江城有名的女强人，拥有一段对于商人子弟来说已经很羡煞旁人的婚姻，夫妻彼此相爱扶持，梁氏集团蒸蒸日上，几年之后甚至上市成功了。
这些原本左斯是不关心的，他之所以知道上一世的梁晓雨后来如何，完全是因为梁氏集团最好的那段时间，也正是方玉山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当时梁晓雨念及旧情，也深知方玉山的才能，曾向方玉山抛出过橄榄枝，只是那时的方玉山万念俱灰，自甘沉沦罢了。
因为这件事，现在的左斯自始至终都对梁晓雨怀抱着最起码的尊重，这是一个和方玉山同样善良的人，左斯不愿真正伤害她。
只是这一世……因为自己对待她的方式改变，她和自己的交集明显多了起来。
她上一世过得很好，左斯希望她这一世也能过得那么好，他这次重生归来，为的是挽回那些不好的，而不是破坏那些好的。
上一世的梁晓雨没有他依旧过得那么好，这一世，继续那样就好了。
左斯几乎在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满怀期待的梁晓雨，淡淡道：“当然，要不是为了报复她，我怎么会找你这个蠢货一起吃饭呢？”
梁晓雨眼里的光熄灭了，不过她可能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脸上的表情依旧保持住，低下头双手捧着水杯喝了口茶。
可是打定主意的左斯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过她？
他直接无情地捅破那一层纸，冷冷说道：“梁晓雨，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就对我那么执着，但是……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你真的很烦。”
梁晓雨霍然抬起头，嘴角还努力地挂着笑容，但却有些僵硬。
“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左斯说完这句话，不再看梁晓雨的表情，径自起身走进卫生间。
梁晓雨脸上的笑容终于绷不住，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灵魂，呆呆坐在椅子上，眼眶里氤氲出一层水汽，温暖似乎从身体中被慢慢抽离。
左斯在卫生间里深深吸了口气，不知为何，他现在的感觉要比想象中糟糕得多。
“对不起……”
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梁晓雨已经开门准备走了。
左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自然也没理由再呆下去了。
“左斯，你收回刚才的话么？”梁晓雨背着他，轻声问道。
左斯没有回答，而这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梁晓雨深吸一口气，最后说道：“后天去学校的时候，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就来找我，我只等你到放学。”
“去学校？后天？”
“是的，后天出成绩，学校毕业典礼，你不会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