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反击
“不行，那样您会被偷袭的！而且这些铁笼都相互独立，就算您把我们几个解救出来，其他龙还是没办法逃跑！”
看到黑龙的举动，贝塔情绪立刻变得非常激动，不顾一切地阻止。然而黑龙听了贝塔的话，依然没有要放弃的想法。“万一我出了意外，大家一起逃总能逃出去的。到时候你负责把其他龙解救出来，大家一起冲出去，我会掩护大家。”
看到黑龙如此固执，贝塔心里一团乱麻。它知道黑龙一旦决定了一件事，通常没有谁能够改变它的想法，可是贝塔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黑龙为了救大家而陷入困境！
“你疯了！吾皇，您……您不可以那么做！我们死去没什么大不了，但是龙族不能没有龙皇！”
尽管贝塔努力劝阻，黑龙还是不为所动。它甚至已经做好了赌上一切的准备。“我不在了再选一个就是。而且我想我……也许不再适合做龙皇了。是我让大家落魄到这个地步，我对不起这个名号。”黑龙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它的手已经伸向了笼子的栏杆。很显然，它打算用暴力把笼子掰开。
听到贝塔和黑龙的对话，眼看着事情就要朝不幸的方向发展。附近的龙群也变得更加激动起来。从龙岛被攻陷的那一刻起，大家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再一次见到黑龙，没有龙想在等了三千年之后却只看到黑龙一面，然后便是真正的永别。
“你这是在让我们背负你的生命！不要把自己看得太了不起……吾皇，我们都是龙族！我们都必须为自己的种族存亡而战斗！”贝塔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它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像刚刚那般客气，“就算你破坏了地牢，我们也不会离开！因为我们誓死追随龙皇！”
“在收复龙岛之前，我们绝不会就这么离开的！”旁边的龙开始应和起来。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我们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随着混合了愤怒和渴望的情绪像瘟疫一般传染到地牢的每一个角落，更多的应和此起彼伏地响起。整个地牢被龙群的吼声充斥着，几欲崩塌。然而黑龙没有再等待，它的手已经触碰到了栏杆。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它的意料，一股强大的电流从栏杆传来，竟然把它弹到了一边！
仿佛是为了配合这漂亮的一击，一个高大的身影拍着手掌缓缓走进了地牢。黑龙看向动静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消瘦的高颧骨男人向自己走来。他的脸上布满了丑陋的伤疤，一只眼睛用眼罩蒙了起来，看上去就像一个久经沙场的独眼海盗。然而他身上却穿着一身与他的外貌完全不匹配的雪白盔甲，像是代表了光明与正义，要将邪恶的龙一举消灭。
“这里许久没有迎来新的客人，作为托雷斯家族的传人，我很高兴阁下能在寒舍留步。想必阁下已经参观了这个没有任何人喜欢的第二地下室，不知您对我们托雷斯家族每一代引以为傲的成就有何感想？”轻快得犹如唱歌般的声音从地牢的大门一直飘到了黑龙的耳边，取代了前一刻还此起彼伏的龙的吼声。然而谁也能听得出，在这虚伪的轻快里隐藏着多少残忍。
没有等待黑龙的回复，领主又继续自言自语道：“噢，看起来您对这些无聊的寒暄语一点也不感兴趣，真巧我也对此深有同感，于是我们直接进入今天的主题好了~”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托雷斯刚好站在了黑龙面前的安全距离边上。他把绅士礼帽摘下按在胸口，一脸轻松地继续说道：“看起来您似乎有什么方法能够指挥这些愚蠢的畜生。如果您愿意为我服务的话，刚刚的事我就当没看见，而您也能得到您想要的，我想这个交易……您一定会很有兴趣吧。”
然而没有回应。
黑龙一直保持着标志性的沉默。它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然后以相同的速度缓缓向人类走去，直到彼此之间的距离还不到安全距离的一半，身体几乎就要碰到对方。而在他前方的领主一直微笑着看着这个凶猛的人形野兽向他靠近，完全没有半点恐惧。
“哼……真是无趣呢，我还以为你会配合我演完这场戏。据我所知，当年的凯尔·尼克可是演艺圈的大明星呢！原来现实中的阁下竟然是如此沉闷的家伙，真是叫人失望啊……不过没关系，事实上祖先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为了与您的见面，我们家族可是准备了整整三千年……”面对黑龙可怕的威压，领主丝毫不为所动。长期生活在龙的地盘上使得它对龙的威压渐渐产生了免疫。但更重要的是……和传说中的龙皇见面，这三千年的准备当然是做得相当充分的。“尊敬的雷奇亚阁下，如果您愿意成为我的坐骑的话，我就会把我现在的龙骑做成菜肴给您接风洗尘，您亦可在我的领主府里享受荣华富贵。难道您不喜欢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吗？”
“……”
竟然已经完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且即使如此也仍然那么嚣张，那么很明显它的底牌必然不仅仅只是一套能够防御龙息的盔甲。黑龙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类，却始终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看出了黑龙的顾虑，领主突然结束了等待的沉默，很放松地大笑道：“放心，用不着纠结，我早就预料到你的选择~要知道我们家族世代研究你的情况，如今对你已是了如指掌！瞧瞧，一代龙皇呵……一群畜生的领袖，依然还是畜生！连同类都不懂得利用的白痴，竟然还号称龙皇……也不怕被人耻笑~”
见黑龙一声不吭，人类又继续补充道：“这样吧，我们来做另一个交易。只要你肯臣服于我，我就把你的龙全部释放！这可是一笔大交易啊……要知道这里的每一头龙，我们托雷斯家族拿到外面去卖，少说也能换回十几幢这样的领主府！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虽然你确实让我很失望，但你比起这些普通的龙还是有很多的优势，我决定用这些垃圾换取你的忠诚，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签订契约。‘公平之神’会保证契约的合法性，这点你绝对不用担心~”
黑龙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话也没有说。然而人类注意到它脸上隐隐有点说不出的笑意，那种胸有成竹的感觉让托雷斯不是很舒服。
“哼，别太自以为是，现在的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陪！在我面前你只不过是一条可怜的蜥蜴——和你的那些同类不过是一丘之貉！看到它们此刻的狼狈样了吗？我同样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你弄死，甚至不用动我的一根手指头……”在一口气说完这些激动人心的挑衅之后，领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他把气呼出来的同时也换上了另一副面具：“我知道你的力量很强大，然而你的心并不是彻底冷酷。你这种和单细胞生物一个智力水平的畜生根本不懂什么才是一个强者。像我，为了争夺领主的位置，我亲手把我唯一的哥哥切成肉酱，送给你的龙作为奖赏。感谢我吧！要知道托雷斯家族的每一个成员都是极端的心狠手辣，而我算是他们之中最仁慈的一个！我的属下经常暗地里指责我太残忍，然而现在我发现我竟然是如此善良……哼，然而你却一再挑战我的下限——我的耐心可不是取之不尽的！”
回应人类的依然还是冷漠的目光。
托雷斯感觉心里很不畅快。他再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平和地说道：“好，我之前一直相信传说中的龙皇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皇，现在终于不得不相信情报的内容。既然你不可能伤害你的龙，那么看好了！”说到这里，领主从他胸口的一枚别针所连接的随身空间里拿出一个玻璃立方体。“信不信由你，这东西里装着一个精致的开关。只要这东西受到半点挤压碰撞，你和你的龙就会‘嘭’的一声变成一堆蜥蜴肉酱……噢，不对，是尸骨无存！然后你们龙族从此就成为了历史！哈哈……完全不用担心我，我将会被作为屠龙英雄永远载入史册，而你们将会成为被我踩在脚下的陪衬！”
“……”
黑龙还是一声不吭。不过这一次它终于有所行动，试着把念力施加在人类身上。然而它随即发现念力一旦集中在人类身上就会像踩到肥皂一样滑开，更不必说强制对方把立方体交给自己。
“所以我说，你只不过是一个废物而已。”出于挑衅的目的，领主甚至还把立方体放在黑龙面前晃悠，“让我看看你都会些什么？魔法……噢，黑龙是出了名的魔法白痴。吐息？也许你的龙已经告诉你了，在我面前那就是一滩清水。当然你有念力，噢那真是很强悍呢！然而在我面前……”说到这里，领主把身体往前倾，眼睛瞪得圆碌碌，一字一顿地说道：“就是哄小孩的把——戏——！”
在稍微调整了一下姿态之后，领主把手里的立方体一下一下地往上抛，一脸笑意地向黑龙问道：“那么现在决定吧——臣服！还是看着龙族在你眼前灭绝！”
……
还真是一语成谶了。
自己现在身上的魔力少得可怜，几乎不能使用任何魔法，而不需要魔力的吐息和念力刚好被那个人类身上的奇怪盔甲完全免疫。虽然凭单纯的身体力量，黑龙在肉搏方面也同样很有优势，可是自己已经太久没有活动过，真要认真和全副武装的对方战斗，黑龙没有绝对的胜算。说起来，在拉卡迪亚神庙地下的日子对好动的黑龙来说简直就是折磨。别看它在恢复一点力量之后就能够轻易把那些锁链挣断，在此之前它几乎一点都没法动弹。锁链是硬生生从它体内穿透过去的，即使它现在逃了出来，扯动造成的伤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这样的状态下和这个曾经率兵占领龙岛的托雷斯家族的后代单纯用身体来战斗，黑龙觉得风险太大。
所以还是必须那样做吗……毕竟是自己最后的底牌，虽然几乎没有破解的办法，但万一真的被有心之人记录下来研究几个世纪，还是可能会有成功破解的一天。到那时，自己好不容易发现秘宝延续的生命就这样到了尽头，更重要的是自己再也不能保护大家……想到这里，黑龙就感到非常纠结。
“我再说一次，我的耐心不是取之不尽的。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考虑，如果还是保持沉默，就别怪我不给你这‘龙皇’情面了！”人类的声音把黑龙从沉思中唤醒。它看向他丑陋的嘴脸，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定数。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黑龙的内心还是有些犹豫。不过比起之前，至少现在它已经有了一个可供选择的方案。也许对自己来说更加冒险，但对大家来说无疑是最稳妥的方案。自己的命是大家救回来的。如果现在的情况必须要自己冒上巨大的风险，它也在所不惜。
“很好，你成功惹怒了我！”托雷斯恶狠狠地冲黑龙大吼。然而他并没有立刻引爆安装在地下室的炸弹，而是转身迈着颤抖的步伐向地下室的大门走去。“既然你喜欢和你的龙在一起，那么你们就永远在一起好了！不过你别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我会把你的龙卖出去——在此之前我一直忍住这个打算。我需要的是权力！地位！财富！而不是你们这群卑贱的畜生！就算你们再怎么强大，都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棋子而已！既然你们不肯为我所用，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养着你们了……我会用换来的钱壮大我的王国！而且……”说到这里，托雷斯依然因为愤怒在喘着粗气，不过他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对黑龙冷笑道，“作为‘龙皇’的你……一定不会愿意看着你的龙被卖到世界各地为那些你们曾经看不起的种族当牛做马吧……我随时接受你的归降，考虑清楚！”
托雷斯怀着满腔的怒火来到大门前。他早就预料到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只是没想到这头黑龙虽然没有它想象中的那么冷酷，但却更加倔强。“怎么就不去投胎做牛！如果是牛的话，我倒是希望你这个该死的畜生越倔强越好！知道我不会动你所以才一直沉默？没错，你想得很对，我是不会把你和你的龙一起杀死的，不过我会让你看着你的龙一头一头被杀死……我倒要看看，你能倔强到什么时候！”
就在人类准备离开地下室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声巨响。托雷斯看着地下室的门在自己面前被狠狠地关上，而刚刚震耳欲聋的声音就是石门在被关上的时候发出的。毫无疑问，这是黑龙的意念搞的鬼。托雷斯握紧拳头，转过身去，想要在离开之前给这头不识相的黑龙一点颜色瞧瞧，然而他惊讶地发现原本站在地牢中央的黑龙竟然不见了踪影！
“不……不可能！怎，怎么会这样！”
托雷斯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惊讶。震惊倒不至于——家族几千年来的研究告诉它，这位龙皇身上可能还有一种未被发现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可能是任何已知或因为脱离既有现实而无法预测的形式。如果说它的这种能力是“隐身”的话，虽然事情确实会变得麻烦一些，但如果黑龙能够无限制地隐身，那么它早就应该在进入地下室试图劫狱之前把自己的身形隐藏起来，这样并不会给托雷斯家族的真正事业带来太大困然。
然而，托雷斯心中始终有种挥之不去的不祥的预感。如果黑龙只是想要隐身离开这里，完全没必要把地下室的门关上；如果它是想在隐身的状态下救出它的同类，那关上地下室的门更加不符合逻辑。至于它把人类困住然后让它的同类围攻，虽然逻辑上成立，但是托雷斯知道黑龙绝对不会那么做。黑龙的护短是出了名的，它绝对不可能让它的龙接近一个随时可能给它们带来致命威胁的生物。
那头黑龙究竟在搞什么鬼……
即使家族研究了三千年，托雷斯发现自己还是很难做到对黑龙了如指掌。当然，如果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龙皇是那么容易被探知底细的话，早在三千年前……不，早在它第一次“出道”的时候就已经被当时的第一帝国——也就是被后来黑龙所杀的查理斯三世所统治的帝国给诛杀了。
“系长，那个什么‘吾皇’……怎么突然不见了？”贝塔身边的斯帝博格小声地向它问道——当然其实它完全不必那么小心翼翼，尽管小土系龙经历了“人类”和它交流的场景，事实上这段经历是掺杂了水分的。真正的人类不可能听懂龙的语言。
贝塔对黑龙的了解也不是很深。毕竟一个龙族里，每一系的龙都有自己的“系长”，而龙皇必须同时和九大主系的系长打好交道，黑龙很难专注于其中一个。“不过我知道族里有一头龙知道吾皇的秘密——等等，小子，‘吾皇’是三千年前我们对刚刚救你的那头黑龙的称呼，他不是叫‘吾皇’……算了，和你说了也是浪费力气。你现在好好看着，这里只有你是自由之身，吾皇有需要的时候立刻不顾一切上去帮助，听到没有！”
“啊……那个人类是一头黑龙？”斯帝博格虽然早就有所预感，但它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过现在它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空气上了，也无心继续向贝塔讨教龙皇小时候的故事。
时间依然在流逝着。托雷斯等了很长时间，仍然没有发现黑龙的动静。它开始有点疑心自己是不是多虑了，也许那头黑龙早就离开了地下室搬救兵去了，而自己却傻乎乎地在这里等它回来？算了……当务之急是派属下发布贩售巨龙的消息，它必须把黑龙逼到绝路，迫使它在自己面前臣服！
他没有注意到，而在场的龙都注意到了，刚刚突然变成黑雾消失在空气中的黑龙出现在了人类身上。准确地说，它们并没有看到重新出现的黑龙，而是发现了那团黑雾——从笼子的阴影之中渗出，连接到托雷斯脚下的影子上，最后完全转移到人类的影子里。紧接着，他的影子竟然就在众龙的眼皮底下慢慢向上延伸，直到把人类的全身笼罩。
当托雷斯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漆黑的时候，一切已经太晚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冲入了他的大脑。人类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惨叫起来，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没有龙知道发生了什么。它们只知道这一定是它们的龙皇在报复这个迫害了它们许多年的人类，已经熄灭太久的战斗的热情……在这一刻，突然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吾皇，万岁！”
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是另一个。随后是一片高呼“万岁”的吼声。浑浊的目光在此时变得清明，那是永远骄傲的龙魂在苏醒。它们忍气吞声太久了，在这个缺乏力量的时代，它们只能摸摸忍受着人类的欺辱。它们甚至比街上的人类乞丐还要悲惨，没日没夜地承受着那些龙骑兵和仿佛永无出头之日的黑暗地牢的折磨。现在它们看到了曙光——那个罪该万死的领主即将得到它应有的报应！
“滚！从我身上滚开，你这个无赖！”
托雷斯的怒吼被众龙的吼声淹没，然而他依然在奋力反抗着，尽管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抗。笼罩他全身的阴影正是变成影形态的黑龙。即使托雷斯身上的盔甲再牢固，也依然无法阻挡阴影的入侵。因为只要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阴影！
惨嚎依然在继续着。就连小斯帝博格也兴奋地冲上前去咬住托雷斯的腿，让人类的惨嚎声因为极端的疼痛而变得扭曲。托雷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反抗的对象，迫切地想要掏出佩剑把土系龙斩杀。然而在此之前，发生了一件让众龙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