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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近来过的太舒心,以至于让郁律生出一种错觉,以为他和酆都的生活会一直这样风平浪静地继续下去。
他还是太天真了。
所以当生活像脱轨的列车般失了控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整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先是从小熊的失踪开始的。
郁律后来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怎么想都觉得毫无征兆,他知道小熊因为大鱼的离家出走一直情绪低落,心里却觉得小孩儿嘛,郁闷一会就过去了,顶多拖符绣过去陪他聊聊天而已。
自从从古墓回来以后,郁律对符绣这只狐狸一直都有点酸溜溜的——他的贴身丫头,胖丫,以及勉强算作他宠物的小熊,一个个的都把她的话当圣旨,对他却是能不搭理就不搭理。
这只傻乎乎的狐狸,可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
郁律实在没想到,哪怕有符绣在,小熊依然是说走就走。
这小崽子,还真是处处都要向大鱼看齐啊。
符绣听说后也是傻了眼:“怎么可能呢,我看他这几天可乖了,也不吵不闹的,他走前有说什么吗?”
郁律摇头,又紧张起来:“会不会是他惹了祸,被这里的鬼差抓走了?”
“不会不会,”符绣笑道,“所有鬼都知道他是跟着酆都一块来的,如果真要抓,肯定先要经过酆都,酆都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我还没跟他说,他也没提过小熊的事……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既然不是被抓走了,那八成就是他自己走的,”郁律咬牙,“这附近就有通往人间的'井',他要真想走,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符绣拍了拍他:“如果是他自己想要走,那就没办法了,你也别太伤心了,来,咱们接着找申图喝酒去!”
郁律简直被她的粗神经给震住了,小熊虽然说是他收养下来的,但符绣一直以来都对小熊特别疼爱,没想到现在小熊一走,她居然毫不受影响,难道说妖界的人天生神经就粗?
不过他这种不称职的主人也没什么资格说她就是了。
郁律揉了揉太阳穴道:“我不去了,胃疼。”
符绣捂住嘴很夸张地叫道:“怎么好好的突然胃疼了,要不要吃药啊?哎呀你说你一个小鬼居然也会生病,真是稀罕事。”说着又哈哈哈一串大笑。
郁律翻了个白眼,心想我不光胃疼,我还蛋疼。
除了郁律,谁也没太把小熊出走的事当回事。
酆都一直对小熊这个小崽子不看好,走了正和他意,实话说郁律身边的这群妖魔鬼怪,他也就勉强看得上胖丫。
虽说那些小崽子们怎么样都无所谓,可他们偏偏都跟郁律有关联,牵他们一发,动郁律全身,别说全身,郁律哪怕是掉一根头发丝儿他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事对郁律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先是经历了胖丫和大鱼的失忆,后来大鱼又离家出走,现在居然连刀子嘴豆腐心天天跟他吵架的小熊也走了,他难免要怀疑一下鬼生。
郁律皱着眉头道:“你说我是不是特讨人厌啊,怎么一个个的动不动就说要走?”
酆都知道他现在听不进去道理,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实话实说道:“他们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讨厌你?”
郁律给了他一个软绵绵的笑:“得了吧,要说胖丫我还信,大鱼和小熊这两个,不讨厌我就烧高香了。”
尤其是大鱼,那可是明确说了不会喜欢他的啊。
酆都不敢苟同地抬抬眉毛,正要说话,却见郁律叹了口气,定定地朝他转了过来:“越是这种时候我越觉得,有你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酆都一颗心忽然软成了一滩水,忍不住想要使劲亲他抱他,想到郁律现在可能没那个心情,他只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郁律:“……”
酆都:“……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
郁律有点委屈地道:“你怎么不抱我啊?”
“……”酆都好不容易凝固起来的心又化了一次。
他狠狠把他搂在了怀里,差点把郁律的骨头捏碎。
郁律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哼哼道:“让那几个没良心的臭崽子后悔去吧,哪怕他们以后回来了我也不认他们了。”
酆都心里哈哈笑,脸上特严肃地道:“对,求你也别认。”
“哈哈哈。”郁律笑话他,“我本来以为我就已经够幼稚了,没想到你比我还幼稚!”
酆都咳嗽两声,心想老子还不都是为了配合你。
算了,不跟小疑心病一般见识。
有酆都哄着,郁律情绪渐渐恢复,虽然中间试着找过小熊几次,可最终结果全是徒劳,久而久之他也认了命,并坚决认为这没良心的小崽子不值得他这样费心!
那边一安定下来,结婚的事便可以提上章程了。
鬼界结婚,是要向管民事的九殿王爷登记的。
被酆都之前那么嘻嘻哈哈的一说,搞得郁律一直觉得结婚好像特别容易。还是鬼界好啊,人间别说是结婚了,两个男的拉拉手都要被别人指指点点。虽然说酆都和郁律之前都没经历过这事,具体怎么操作更是一笔糊涂账,可就仅仅因为能结婚这一点,就够郁律心里美上好久了。
结婚,意味着从此以后两人只属于彼此了。
虽说他们早就将心托付给了对方吧。
但结婚,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正因为不可思议,所以实现起来总是特别难。
就比如现在,他和酆都站在阎王爷们办公所在的摩天大楼第九层,九殿阎王爷那个老头子面露难色,在他们面前一遍遍地缕那把所剩无几的山羊胡子。
九殿阎王很无奈。
他明明已经把话说了三遍,可这位尊贵的鬼帝陛下,仿佛根本不打算听懂,仍然是一副恨不得要活吞了他的表情。
酆都暗红色的眼瞳在昏暗的阎王殿里冷冷一闪:“什么叫不能结?”
他还不知道这世上居然有他不能做的事。
郁律忍不住试探问道:“会不会是因为我的身份?”
“不可能!”酆都把他拉到身后,向九殿质问道:“九殿老儿,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不能结,这其中到底又是什么原因?我还从没听说过,堂堂鬼帝要娶个老婆还有人敢拦着的。”
“下官绝不是要拦,只是……”九殿被他看低了头,活了这么把岁数,他还是第一次看殿下在他面前露出这种表情——殿下离开的太久,以至于他们都要忘了他从前的样子了。
其实从做世子的时候开始,殿下就一直是这副表情了。
“殿下其实也应该知道的吧,”九殿擦了擦头上的汗,“为什么不能结的原因。”
酆都冷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九殿急道:“殿下难道真忘了当年上皇给殿下指的婚事?”
郁律两只眼立刻移向酆都,愣了半天才道:“婚,事?”
酆都像被什么东西楔在了地上般一动不动,脑内忽然飞快闪过了什么。
九殿道:“殿下早就和妖界少主丕婴定了婚约,这是当年两位上皇为了缔结妖鬼两界的和平亲自定下来的,不可随意更改,请殿下三思啊。”
“……”
九殿着急道:“殿下?”
呵。酆都僵硬地提起嘴角,忽然极轻极讽刺地笑了一声。
他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还是在他年少时期,自说自话的父王总让他去找丕婴说话,那时候他满心都想着书堂上总是偷偷看他的小鬼,以至于根本没把父王说的理由听进去。
父王让他找丕婴聊天的理由,正是因为他们有婚约啊。
酆都一把拉住了郁律的手。
他真担心他会掉头跑掉。
无论如何,都不要跑。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一起来面对就好了。
“律律。”他使劲一捏他的手,两个字掂在舌尖像有千均重,在解释之前,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他在自己心里有多重要。
不知能否传达的到。
郁律对着他看了一会儿,没什么表情,完全看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酆都,这老头说的都是真的?”
酆都实在不想点这个头,可又绝不能骗他,苦笑了一下,气轻轻地从鼻孔出,连带着微微地点了点头,弧度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听到郁律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他道:“律律,你仔细听我说,好好地听,一个字都不要落下——和丕婴的婚事绝非出自我的本意,是我父王他们擅作主张,为了建立妖鬼两界的和平盟约才出了这种馊主意,要不是九殿提起来,我根本想不起还有这样一桩婚事……这么说你大概也是将信将疑,但你必须知道,我在这世上,除了你不可能和第二个人结婚,永远不会。”
郁律忽然笑了起来。
酆都:“……?”
郁律挑起眉毛对九殿道:“听见没有老头儿?你们殿下说只会和我结婚,管你什么婚不婚约的!”
九殿瞠目结舌道:“这、这……”
郁律反握住酆都紧紧握着他的手,终于给了他回应,吹胡子瞪眼道:“你也别给我愣着,赶紧想办法解除婚约听见没有,你媳妇儿耐心有限,敢慢一步,小爷我就不要你了——”
后半句没说完,就已经被酆都一把拉过去紧紧搂在了怀里,郁律撞了鼻子,佯怒抬头道:“听见没有啊?”
“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
酆都顶着他的额头,语调又轻又暖,说话时眼睛却似笑非笑地盯住了九殿阎王,似提醒又似威胁般地道:“解除婚约而已,我堂堂鬼帝,又有什么办不成做不到的。”
九殿被他看得压力山大。
郁律哼了一声:“别光说,具体还要看你到时表现。”
酆都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和脸,道:“是,我会好好表现的。”
紧紧地和他十指相扣,又觉得还不够,真狠不得拿胶水把两人黏起来。
幸好幸好,传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