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薛蟠在亲切接见了王大管家,并安排他下去歇息后就丢开手不再管了。他要祭拜便宜老爹自然有薛安安排陪同,薛家再怎么落破,也没有家主亲自作陪奴才的道理。
更何况第一次见面他也不了解王宁的路数,处理自家事时强势霸道些无妨,对待外人却不得不多留些心眼,毕竟在自己没混出个人样之前,还少不得王家这个靠山,平白得罪了可没好处。
某在社会底层混得风生水起的小混混,最擅长的就是不动声色的趴在一旁观察别人了,至于看明白后是撒花还是拍砖,完全取决于被观察者的RP,与他其实没多大关系。
薛蟠不出面,王宁也懒得搭理他,以往哪次来薛家接待他的不是薛老爷就是自家三姑奶奶,薛蟠一个小娃娃他还真没放在眼睛。何况长房没了顶梁柱,只能任由其他几房欺压,不靠着王家只怕连家产都守不住,被人找上门来是三姑奶奶能顶得住,还是薛蟠能顶得住?最后还不得王家出面摆平,他着什么急,等着他们求到面前就好了。
临来时二老爷都交待了,薛家这钱袋子不能丢了,却也不能让他们看出王家缺不得薛家的银子,所以对薛家人不只需要拉拢和帮扶,压制也是必不可少的。
四大家族以前是贾家为首,史家次之,王家爵位原本就不高,前两代又不擅经营,连家底都快败光了。否则也不会两个嫡出的姑娘一个嫁了个次子,一个送给了商户。
当前正是王家复起的关键时期,等二老爷在高位站稳了脚跟,贾史两家都得靠边站。家里现在不只需要银子,脸面更是要紧,不能被人看出连向来垫底的薛家他们都得仰仗着。
王子腾虽没说得这么直白,王宁却心领神会,不就是又拉又压么,容易得很。三姑奶奶当年被二姑奶奶坑得那么惨,被骗的代姐姐嫁给了商户,依旧还觉得姐姐是好人,这样的蠢蛋他再糊弄不住,岂不是白吃这么多年的咸盐了。
因此最开始几天薛蟠没招见,也没被他放在心上,被惯大的少爷总是有些脾气的,哪怕再急着求人该摆的架子也是不能少的。反正自己不着急,正好借这个空档好好打探一下薛家的情况,他怎么总感觉这里与从前不同了呢。
头一个不同的就是下人们不再巴结他了,以前他哪次来薛家的奴才不是前仆后继的各种关怀慰问,生怕有一丁点招待不周的地方。想知道薛家什么事根本无需他多问,只起个话头他们就巴拉巴拉的讲开了,没什么隐秘是打听不到的。
这次可到好,没人搭理就算了,连问到当面那些个奴才照样摇头晃脑的说不知道。打赏的银子也不接,有次不小心把银子掉到地上,来送饭的奴才竟敢瞪得他一身白毛汗。
虽好吃好喝招待的不错,但他的失落感那就别提了,从天皇巨星到小透明不过如此。如此明显的区别待遇让王宁脑洞大开,做为王家的代表,他被薛家奴才们冷落得彻底,是不是表示薛家已经不再重视王家了呢,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三姑奶奶带来的王家陪房居然一个都见不到了,迂回打探一番无果后,王宁只能摆明车马询问薛安,得到的回答是为给老爷祈福,都放出去了。
王宁这个气,祈福为啥不放你们薛家人,难道薛蟠小畜生真这么不待见外祖家,连奴才都容不下么。
薛安察言观色的功力了得,自然不能放任王宁这样误会薛家,况且也观察的差不多了,王家还是老路数,死要面子死要钱。
自家要是有什么请求,帮忙是必然的,过后索要的谢礼那也是必定是可观的。哪怕他们只用了几句话的帮薛家解决麻烦,不拿个十万八万银子也会被他们划归到没诚意,看不起王家那一类去。与这样的亲戚打交道真如大爷所说,就像走单索一样,一不留神就得罪了去。
“唉,都是冤孽哟。”薛安老泪纵横满面愁苦,“自打老爷殁了,我们大爷一门心思的关门守孝,连家里的生意都没时间打理。好在族里人愿意帮忙,把皇商的差事和铺子都接了过去才没耽误朝廷的任务。可偏偏那些黑了心肝的下人见家里穷了,都偷盗起来,薛家的那些个世仆打卖了也就罢了,太太的陪房哪能随便处置,只能放出去说是祈福了。唉,人心不古啊,我们家大爷怎么这么命苦啊啊……”薛安连说带骂边偷眼看王宁的反应,见他傻在那里一动不动,只能用嚎啕大哭把人惊醒了。
王宁根本没听到他后面都说了些什么,脑子里只循环播放着一行字,皇商的差事和铺子都没了,都没了……怎么会这样,他回去后怎么跟两位老爷交待,薛家没了差事没了银子他们以后拿什么巴结太子。二老爷才升了京营节度使,往上进贡的银子断了还不得马上被撤换下来,在任时间最短的节度使,摊上这样的名声王家会成为京城的大笑话,以后别想再抬头做人了。
“转给谁了?”王宁暴跳着厉声询问。必须把得到差事的人家控制在手里,让他们继续为王家效命,否则自己肯定没活路了,二老爷才不会管路上需要多少时间,没阻止钱袋子外落就是他的不是。
“八房老爷啊,我们老爷的亲弟弟。”薛安被吓了一跳,眼泪汪汪的回答。
王宁听后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还在薛家就好,四大家族百年来互通有无盘根错节,不是近亲也是远亲,想找保护伞王家是他们的不二选择。而且少了份人情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以后帮他们办事可以明码标价了,再像三姑奶奶那样仗着是家里最小妹妹,白让亲戚帮忙的事以后就没这节目了。
王大管家复又端起了架子,安心等八房来巴结自己。薛安这边心也放回了原位,虽说按他与薛蟠的分析,王家未必见不得皇商的差事易主,但没确实见到他们的态度之前总让人放心不下,万一惹火了王家,自家只能与更加贪婪的贾家打交到了。王二姑娘当年算计亲妹妹都不手软,现在哪还能指望她有什么好心。
薛蟠在八房请走了王宁后也放下心来,八房与王家怎么分配利益他懒得理会,穿越到红楼两个月,总算把局面都控制在了自己的手里,他终于可以找个老师,关起门来好好读书了。
科举是他唯一能摆脱任人欺凌命运的机会,在阶|级社会里,身份地位所能决定的事情太多,地位低微就算是亲戚也会看不起你。他薛蟠上辈子哪怕混得再惨也要维持住最后的尊严,没道理这辈子这么好的条件不去争取一二。
他要读书,要科举,要入仕,要成为人上人。
想要读书首先得找个师父教导,古代可没有网络公开课那么高端的东西,无论学什么都得靠师徒之间口耳相授。学校倒是有,可他已经芳龄十三了,哪怕是虚岁也妥妥过了启蒙的年纪了。
让他一又高又壮的大小伙子坐在娃娃堆里学百家姓,丢不丢人先不说,家里现在得闭门守孝啊,天天背着书包出门算肿么回事。等出孝至少二十五个月以后,到时再想做什么都晚了,黄瓜架子都倒了好嘛。
一般人家请个老师回去还是不难的,有银子总能找到个认字的。但问题是他是薛蟠啊,横行乡里,不学无数,走鸡斗狗,荒淫无耻的薛大傻子。从小被他气跑的老师没十个也有八|九个,整个金陵城再也找不到肯登薛家门的读书人了。
虽然目标也不是没有,但是可是,蹲在街口好半天的薛蟠看着对面歪歪斜斜晃过来的老头,嫌弃的撇了撇嘴。
这人虽说是举人,据说年轻那会儿也算是个才子,却因为考进士得关在小黑屋里七天喝不到酒,死也不肯进京赶考,这才沉寂下来无人再提起。
但现在却是个酒精中毒喝坏了脑子的老糊涂,嘴还忒损,前任薛蟠神见神躲鬼见鬼愁,却在他手里屡屡吃憋,讨不到一丝好去。对骂时不止会被骂到臭头,还会被喷满脸酒精浓度超标的恶臭口水。挽起袖子打他只会更加倒霉,没等你动手他先躺平了,满地打滚嚷嚷被揍的全身脑袋疼,不带他去看大夫他就扯着你的衣襟破口大骂外加鬼哭狼嚎,口水更多了有木有。
薛蟠从前任的惨痛经历里回过神,再次嫌弃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酒鬼。哪怕有一点其他选择他也不会把这号人物往家领,可偏偏人生就是这么残酷,他半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挥挥手让跟过来的壮仆把喝的五迷三道的醉鬼抬起来,安慰自己从里到外刷洗干净后,没准这老东西还能入眼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样,总之,老师算是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