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娶

  岳三郎撑着一口气去换了衣裳便出去待客忙活了，茶娘虽心疼他，但也晓得这时便是说甚也是徒劳，更何况岳三郎这一归家对岳家众人来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个个儿都涌了，事情便更多了。便是仪姐儿都没得机会挤到他跟前去问声好，喊声爹爹。

  今儿吊丧，仪姐儿也穿了一身素衣来了，萝姐儿跟在她后头跑来跑去，泉娘同宗妇一块儿带着双生子，又得抽出双眼睛来盯着两个姐儿，还是那宗妇劝她，“你也松快些，今儿不会有人拐了她们去的。”

  泉娘一错眼，再看仪姐儿，哪里还有人？她急的立即抱着大哥儿起身望着人群，她哪里晓得仪姐儿同萝姐儿这会儿钻到灵堂里去了。

  曼姐儿同堂哥儿披麻戴孝的跪在灵堂前哭着烧纸跪和拜前来吊唁的人，仪姐儿也是一身素衣，她站在角落里愣愣的看着那口棺材失了神，大爹……真个躺在里头，再也起不来了？

  “你要去看看么？我听说……还能瞧见人呢，若是明儿下了葬，就真个再也瞧不见了，要埋在土里，然后就有小虫子去吃那尸体……”

  仪姐儿莫名打了一个寒颤，她想到大爹的眼睛和看着她的模样，一时怎么也不敢想大爹被虫子咬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疼？大爹好可怜……仪姐儿红了脸，正在踌躇忧郁要不要上去看看大爹时，茶娘一把将她拉了出去。

  “你怎个进去了？还不去找你爹爹？问他喝不喝水！”

  仪姐儿这才拉着萝姐儿头也不回的去找岳三郎，她一路跑，再不敢看灵堂一眼。

  仪姐儿找到岳三郎，岳三郎满脸憔悴，眼下一片青黑的站在人群中忙碌，仪姐儿端着个碗，里面盛了茶，便捧给了岳三郎。

  “阿爹，喝茶……”仪姐儿垫着脚钻进人群里这么喊了一声，岳三郎愣住了，周遭的人都朝仪姐儿看了过来。

  岳三郎怜爱的摸了摸仪姐儿的脑袋，他的姐儿懂事了，只可惜最疼爱她的大哥还没得瞧见这一眼，没得享受仪姐儿一份孝顺……岳三郎顿时又悲从心来，伸手接过仪姐儿的茶一口喝了下去，人也莫名清醒了些，这才叹了口气对仪姐儿道：“待会儿去给你大爹磕几个头！”

  仪姐儿珍重的点了点头，捧着空碗又下去了。

  到了晚上，仪姐儿跟在亲族人里头，小一辈的磕头时也是诚心的磕了头的，只是眼泪却忽的掉不下来了，周边哀嚎声一片，她却只低着头跟着大伙儿一起默哀，也没得哭一声。

  这一晚，岳家也请了戏班子来唱戏，还请了丧乐队吹唢喇敲鼓，办的倒是热热闹闹的，半夜的时候仪姐儿就跟着萝姐儿一起到偏房找到泉娘，也没得睡的地方了，因为都要守夜，谁也不好真的去睡，泉娘还要照顾双生子，两个姐儿便坐在角落里抱在一团眯了眯。

  天还未亮，仪姐儿就被茶娘推醒。

  “阿娘。”仪姐儿揉着眼睛看向茶娘。

  茶娘早已青黑深陷的双眼这会儿瞧着仪姐儿也全是心疼，她摸摸仪姐儿的脑袋道：“起来洗把脸罢，你大爹要送去下葬了，咱们去送送他。”

  仪姐儿点着头便跟茶娘起身了，泉娘也跟着要起来茶娘却阻了她道：“昨儿两个哥儿也拜了，夜也守了，你这会儿带着他们还有萝姐儿家去吧，就辛苦你了。”

  泉娘为着双生子也只得遵命，待送葬队伍敲敲打打的一走，泉娘便摇醒萝姐儿，然后带着双生子先家去了。

  仪姐儿由茶娘拉着跟在送葬队伍后头，一路上漫天飞舞的纸钱，哀痛的唢呐，悲恸的哭丧声也渲染了仪姐儿，望着前头的那口大棺材，想到萝姐儿昨日说的那些，仪姐儿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原来她还觉着不真实，这会儿却确确实实的感觉到，她再也瞧不见大爹了。

  岳大郎的坟地就挨着生母赵氏，母子俩也算死后有所相依了。

  下葬之事倒是顺利，待送走了全部的客，春娘又倒在床上不起来了，茶娘本还想帮着再收拾收拾，岳三郎却给了钱请了桃花村里的几个妇人帮着收拾照料，自己则领着茶娘先家去了，那春娘闻声还‘呸’了一声狠狠骂道：“没良心的！大郎，你去的好惨啊，你弟弟就这样待我……”

  曼姐儿守在一旁忍不住的劝了句，“阿娘，我看叔叔和叔母也是好几日没合眼了似得，叔母都瘦了好多，这几日统是她忙里忙外，也该回家去歇歇了……”

  春娘伸手便拧了曼姐儿一把，“你个小娼妇，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那是他们该做的！往后还想摆脱了我们不成！你阿爹没了，他不帮衬谁还该帮衬？便是这个家都该他养着……大郎……”

  春娘如此不堪，曼姐儿只得带着堂哥儿退了出去，想到自己往后的日子，只要嫁到李家至少还有个盼头，可是堂哥儿呢？他不过九岁啊……阿爹没了，他往后可咋办？

  曼姐儿搂着堂哥儿，堂哥儿也似乎一夜长大，再不似从前那般，这会儿缩在曼姐儿怀里也是茫然无从，不知未来如何是好……

  茶娘同岳三郎领着仪姐儿归了家，泉娘已给他们烧好了水，煮好了饭。

  岳三郎同茶娘分开各自洗了洗，然后又吃了饭，话都没多说几句便各自倒头睡下了，直到天又要将黑之时茶娘才先醒了过来。

  仪姐儿午后便醒了，还洗了头，正在自个儿屋中练字，茶娘先去看了看仪姐儿再去看了看如今睡在仪姐儿屋中的双生子，见着三个孩子都好好的才松了口气。

  泉娘进来问道：“太太，晚上可要给老爷烫壶酒？”

  茶娘也不知接下来三郎是何打算，想着这几日他定也是累极了便点头道：“烫罢，再做几个好菜……”茶娘话还未尽，外面已传来敲门声。

  泉娘立即去开了门，赶紧又朝里面喊道：“太太，是两位姑奶奶来了！”

  茶娘立即迎了出来，送完葬她同岳三郎都再没得多余精力去管别的事，自然也就忘了请两位大姑子来家中了，这会儿她们亲自上门来，茶娘又歇息了过来自然得亲自迎出去，待出去一看，除了两位大姑子，她们竟然还领了曼姐儿同堂哥儿过来！

  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