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九章 乱起
直到多年以后,帝国第三大城市——偌大的土伦城在帝国历1373年的突然失陷仍是军史学家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
无数学者就这个题目发表了长篇累牍的研究、心得、思考、探索,他们发表了数目骇人的论文,赚得了不计其数的稿费,有人甚至还成了权威。
研究深入到了这个程度,连当时叛乱军参战的每个小队长姓名都被考究出来,但最大的问题依旧是无解:驻扎了四千留守兵力的瓦伦城,为什么一夜之间,在叛乱军并不算特别强大的兵力面前突然失陷?
帝国的军事专家们众说纷纭,但有几点还是达成了一致意见的:
一是时段的配合促成了守城部队战略上的被动。
据悉,叛乱发起时正处于城市留守部队半年一次的换班期,经过一天的换班,大部分土伦城守备部队的士兵正处于身体和精神上最疲倦的时期。
所以,当发现城市出现叛军时,先天上的劣势造成了守城士兵无力迅速应对,面对做好万全准备的叛军,坚守岗位的守城士兵被迅速地击败,即使有那么一两个仍然顽强抵抗的,也很快就被叛乱军的合力围攻所歼灭。
二是城内间谍的合力出击导致了战果的扩大。
按照土伦城守备条例的规定,土伦城的大门应是由二个小队合作守卫的,但不知道为何,当天早晨,城门守备部队的二个小队长都突然消失不见了。
守门军官的消失导致的后果,是突然得到由上级军官带来的命令,要求将大门外的大批村民放入城内的时候,没有一个长官能够判断指令的真伪,从而让叛军混在平民中大批混进了城内。
当然,守备小队长的尸体最后还是在城内的某处暗巷内被发现了,不过那个时候,大批的叛乱军已经控制了城内多处战略据点,叛乱大势已成。
最后,巴伐利亚行省已经多年没有发生战事也导致了守城士兵的麻痹思想。
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当时,帝国巴伐利亚行省的军队主力全部集中于土伦要塞之中,土伦城的防守空虚得纸一般薄,用手指一捅就破。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波斯尼亚圣教国方向来袭的可能性所吸引时,却不清楚最大的危机正发生在自己的后方。
以上的这些因素,导致当十月二十日午夜,当被称为“帝国遗民”的前大皇子党所组成的叛乱大军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土伦城内各处战略要点的时候,城内守军的震惊程度可想而知了。
惊惶失措的执勤哨一击即溃,黑压压的叛乱军潮水般涌过了城市的高耸城墙,政府大楼、议会大厦、学校、医院、一个接一个失守。事发仓猝,当土伦城守备部队司令官迪特里希上校知道情况的同时,局势已经处于不可挽回的局面。
作为城市守备部队的最高司令长官,迪特里希上校不是无所作为。
闻知城内各处的鼓噪,迪特里希上校迅速纠集了一个大队五百多人马前往政府大楼救援,却在途中就遭遇到了叛乱军的先锋部队。
看到装备精良的大批叛乱军已经入了城,帝国军顿时大乱,还没交战就溃不成军,迪特里希上校在乱军中被弓箭射死,叛乱军顺势一冲,城中的驻军大营也被破了。
紧接着,帝国军与叛乱军在城中进行了激烈的巷战,城中四处燃起了大火,火焰在黑暗中四处吞噬着房屋,逃难的平民挤满了大街小巷,惨呼声不绝于耳。
到黎明时分,城中另一位驻守大将德拉尼中校用东部军校的学院兵和监察厅的宪兵部队组织了一支敢死队,三百多人冒死冲击叛乱军本队,期望能把叛乱军赶出城去,但无奈兵力实在对比悬殊,德拉尼中校壮烈战死,三百多学院士官生被叛乱军四面八方团团围住,无一生还。
天色微明时分,叛乱大军稳步推进,逐街逐巷地与帝国守军争夺,大刀阔斧地扫除城中残余的抵抗力量。战斗残酷而激烈,不乏帝国守备部队战士舍生忘死的壮烈场面,但结局却不难想象。
八千多准备充分、装备精良的叛乱军对战四千混乱不堪、无力反击的的城市守备部队,这根本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当太阳升到了正午头顶时候,有组织的抵抗全部被粉碎,土伦城再没有帝国守备部队的踪影,只有叛乱军兴奋的呼喊声回荡在整个城市的上空。
本来预料中要经历一场苦战才能夺取土伦城的,不料却这么轻易地得手了,罗杰特首领喜出望外。傍晚,他站到了土伦城最高处的眺望塔上,眺望着城市西面一望无际的土地,看着那大地的尽头,鲜红的落日冉冉落下。
他兴奋地对身后的众将说道:“各位部下们,我们的起义只是取得了初步的成功,但是接下来,我们将会由土伦城为,将帝国正统血脉的大旗插遍德古志的每一份土地。
丰功伟业将由诸位开创,三百年后,我们的事迹即将成为传说!德古志万岁!”
“德古志万岁!大皇子陛下万岁!”叛乱军的将领们吼声如雷。
“德古志万岁!大皇子陛下万岁!”高塔下,八千叛乱军跟着大吼,刀枪如同树林一般高高举起,呼声震得整个城池嗡嗡撼动。
帝国历1373年十月二十一日,鲜红落日冉冉西下,巴伐利亚行省的首府,帝国第三大城市——土伦城终于全面陷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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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土伦城已完全失陷于敌手,叛乱军的主力预计为帝国遗民族群,叛军首领据称为前大皇子陛下的后裔!“
在夕阳从开放的窗户照入的司令室中,听完报告的塔姆-海鲁特中将继续背对部下望着外面,嗯了一声后轻轻点头。
最初收到土伦城陷落的消息时虽然吓了一大跳,不过到了状况平静下来听取最终报告的阶段时,再怎么说他也已经恢复冷静。到现在甚至还有余力去注意似乎有点长得太长的嘴边胡须。
“迪特里希上校也战死了吗,失去这种人才真是让人遗憾。“
这句惜别的发言并不带感情。虽然以中将来说,安于现状是最好的状况,但是突然发生的城市陷落不得不让他打起了精神。
“帝国遗民们那些山里老粗居然敢主张什么自己的血脉为正统,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几两重。你不认为吗?“
”是……“
”如果只是是乱吠乱叫还有讨喜之处,然而既然他们宣称接下来要咬人了,我也不能把没敎养的野狗丢着不管。“
中将以莫名缺乏抑扬的语气这么说道。背后的部下并没有发现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笑意,也没有发现平淡的语气是为了掩饰轻率的愉快心情所造成的结果。
”看来实施大规模驱除的时期到了……对于巴伐利亚行省成为野狗住处的状况,我总是感到很心痛。至今为止是看在彼此都是同胞的情谊上放过他们,既然对方恩将仇报,这也是无可奈何。“
哼……中将口中冒岀无法完全克制住的笑声,他的内心里真的充满谢意。
在极为无聊的土伦守备任务中,压迫那些大皇子党是中将最大的娱乐。居住在山里的那些同胞对他来说顶多只是不干净又野蛮的似人类生物,狩猎他们是剌激又痛快的游戏。
话虽如此,帝国先皇曾经在法律上赦免了这些帝国遗民们的罪状,就算身处巴伐利亚行省军队最高指挥官的地位也不能正大光明地把他们当成狩猎的对象。除了偶尔讨伐做出偷盗行为的那些家伙外,顶多只能利用各式各样手法例如课以重税或是夺走口粮等方式来虐待帝国遗民们。起码至今为止都是如此。
──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主动帮忙制造出借口……!
海鲁特中将喜欢战争。虽然由于在帝都的政治斗争失败,心灰意冷之下调到土伦要塞,但是作为行省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只有指挥大量士兵时,才能让他实际感受到手握权力的满足感。膨胀成歪曲形状的自尊心只有在这种时候会充满欢喜。
更不用说和帝国遗民的战争对他来讲可是求之不得。居然可以进行喜欢的事情并同时解决讨厌的家伙们,当然找不到其他美妙至此的娱乐活动。
“我要认定先前的行为是帝国遗民整体的叛乱宣言,我方也必须以适宜的做法回应。“
“那么我们……?“
“要从所有基地聚集士兵并编组讨伐军,规模是以团为单位。“
“……也就是说,是由我方主动进攻土伦城的叛乱军吗?”
“只要我方发动总攻击,就凭借那点兵力,那些家伙光是防守就会忙不过来。也就是要实行『攻击就是最大的防御』这句至理名言。有什么问题吗?典拉德少校?
“不……没有……在下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基本上还是该请教一下奇普伯爵的意见──”参谋幕僚提醒道。
“嗯,告诉他一下也无妨,不过,等我们的讨伐军整编完毕后才告诉他实情吧!“
“咦?可是……”
“他只是帝都派驻要塞的临时监察官,主管要塞部队的内部建设,我才是这里的最高行政长官!”
海鲁特中将一边使用胡乱编造的理论来说服部下,同时心想──一旦奇普伯爵知道了实情,他会立刻回报帝都,那么这个战役就不受我的控制了?实在是让人生厌。虽然迟早还是只能接受,但希望能拖延多久就是多久。
没错,至少要到讨伐结束为止。直到自己充分享受完这场从天上掉下来的战争之后……
一夜过去,隔天早上。由土伦要塞司令长官海鲁特中将对指挥下的全军发表正式通告,宣布要因为土伦城的失陷而编组讨伐军。在此时的预定动员兵力是二万三千多人。成为一场在过去的巴伐利亚行省找不出同等案例,以史无前例的规模来展开的军事行动。
──土伦王党叛乱
席卷整个巴伐利亚行省的战争就这样开始,为帝国即将来临的冬天涂满了厚厚一层的同胞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