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子

  原本带来的公鸡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根本就没办法选择坟向，在我们村里，鸡死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而是极其忌讳的凶事，代表这一带阴气过重，鸡的阳气被吸走，一般这种情况都是不能下墓的，必须要重新选择坟地才行。

  这下子彻底把众人给难住了，本来棺材里就躺着怪物，想着是赶紧下葬才行，现在却又不能下葬，左右不是，成了眼下最大的问题。

  我当时觉得这个问题很小，后来他们告诉我，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大概在我爷爷三十岁那会儿，村子里都还分什么生产队，有个老人当时分的粮食不够，吃不饱饿得很，跑到田地里吃泥巴，被人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断了气，嘴里还包着大块泥巴。

  因为这个老人膝下子女不在村里，所以当时的生产队队长就张罗村子里的人一起帮忙给老人找块好的地下葬。

  那个时候对风俗多少有讲究，就带着一只公鸡去下葬，结果到了坟地的时候，就出现了我们现在遇到的同一个问题，公鸡在途中莫名其妙的死了。

  有懂忌讳的人便告诉生产队队长，这种情况下是不能下葬的，不然会出事情。

  当时年轻人胆子大，哪里管得着这些，并未理会，依旧将棺材下了葬。

  结果当天晚上就出了事情，有人亲眼看到老人从棺材里跳了出来，浑身僵硬，回到村里找活人续命，还咬死了村子里好几头牛，后来怕伤着人，村里人连夜去请了端公神婆帮忙，用火活生生将尸体烧掉才摆平。

  王福顺作为八仙头子，必然是最着急的人，要是不能处理好下葬的事情，惹怒了死者，他到时候也要跟着背黑锅。

  江成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地上的沙土，看了几眼便说，“就下葬到这里。”

  王福顺听了整个诧异的看着江成，连忙说，“这公鸡都给死了，怎么可能还下葬，证明这一带阴气过重，下了葬要尸变呐！”

  众八仙也跟着附和，“使不得啊！这出了事情可就麻烦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江成极其淡定的看着王福顺说，“棺材里的东西本就不是普通尸体，被黄皮子附身，不已经尸变了，还怕有其他的可能吗？”

  江成的这番话着实点醒了在场的众人，既然已经尸变，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坟土合适，就可以直接下葬。

  不过向来谨慎的八仙是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认为虽然棺材里的东西本身就有问题，可是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遇见，万一葬下去，发生其他的尸变，那就更是麻烦了。

  江成便开口说，“有我江成在这里，它休想作怪，你们只管下葬，剩下的交给我处理，有什么事情我给担着。”

  见着江成胸有成竹的样子，虽然没有准确的理由，可就是让人用着臣服感，江成的一言一行，都让人莫名信服，特别是他低沉着声音气势汹汹说话的时候，我都有种想要跪拜的冲动，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个人气势吧。

  此时，众八仙也就没有再犹豫，按照下葬程序继续走着。

  在我们这里，把棺材落下的坟地洞口叫做打穴，在打穴之前还要祭祀开山，孝子要烧香点烛行开山礼，有的地方要请地仙，还要画太岁，开山的时候要避开太岁的方向，不然就是太岁头上动土。

  繁杂的过程很多，但是众八仙丝毫没有懈怠，听王福顺说，死人要入土为安，如果每个步骤不做细致，惹怒了死者，损了阴功，折损后人，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的，到时候落得生不如死，所以选择做了八仙，就要承担后果，不可小瞧任何一个步骤。

  开山打穴实际上是最后的环节，整个葬礼之中最重要的步骤，但凡是这里没问题，之后也就不会有什么。

  开山打穴的时候会在下葬洞口的前后打个木桩，也是起到稳定的作用，然后让我爷爷在打木桩的地方用锄头挖三下。

  接着王福顺几个八仙就过来做穴，拿着各种工具在上面捣鼓，我也看不明白，我问江成他们这是做什么。

  江成笑了笑说，“隔行如隔山，道教的东西我清楚，抬棺材就没他们有本事了。”

  我哦了声，仔细想着的确也是，江成是道士，学的东西方向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但是从江成的语气中也能看得出来，对于王福顺的能力，应该是非常肯定的。

  之前江成也说过，王福顺不是普通人，能当上八仙的头子，必然有过人之处，现在看来江成说的一点也没错，还真是这样。

  江成这个时候也没闲着，拿出几圈金线，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我是看不大明白，虽然爷爷也用过，但是江成这个东西看上去和爷爷的多少不太一样，后来我才晓得，这种东西也是有正版和山寨之分，我爷爷贪图便宜，买的东西自然就劣质些，效果肯定也有差别。

  晓得这件事后，我都诧异这些年，我爷爷用着劣质法器，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要真是遇到厉害点的东西，怕是早就一命呼呼了。

  这一切做好之后，八仙们又将太岁的画像用火点绕焚烧，烧掉灰烬飘散在空中，味道还有些呛鼻子。

  紧接着爷爷拿来事先准备好的一盏豆油灯递了过来，王福顺接到手中，掏出随身带着的打火机点燃豆油灯，将其放在陶瓷罐，他们告诉我，这叫做点长明灯。

  在墓穴的底部隔着着几块木头，王福顺告诉我们，这是杉木。把灵柩的上首搁在上面，再用撬棍往里面推，推进去之后再抽掉垫底，最后铲一些草皮把洞口砌严封好。

  刚将棺材弄好，又听见‘砰砰砰’几声响，吓得众人都纷纷愣住，生怕棺材里的东西，破棺而出，到时候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谁在外面，我只是背过气了，才缓过气来。我还没死，快放我出来！”棺材里突然冒出奶奶的声音，吓得我浑身一阵冷汗。

  我们虽然都清楚是黄皮子附身，可声音与我奶奶一模一样，还真有以假乱真的感觉，毕竟这种事情极为诡异，众八仙吓得不清，有人走到王福顺的身边说，“万一真的没透，那咱们岂不是会成了杀人犯，赶紧把棺材打开好了。”

  江成不说开棺，没人敢开，所有人的眼睛都直溜溜的盯着江成，等着江成发话。

  王福顺也急了眼，这种事情他也是头一回遇见，虽然抬棺材奇奇怪怪的事情多少会发生，可这种事情估计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棘手的。

  “江师傅，会不会真的是人？”王福顺小心的问了句。

  这时江成才解释，“黄皮子灵性大，我刚才将金线缠在棺材上，让它从里面出不来，附在他奶奶身上学人说话，目的是想破了我的符咒，不信老先生去问你俩以前的事情，你看她答的出来不。”

  爷爷嗯了声，觉得江成说的有道理，如果真是活人最好，但是是黄皮子作怪可就不能上了它的圈套，爷爷上前朝着棺材走去，轻声细语的问了声，“老太婆，我问你，当初咱俩咋个好上的？”

  隔了一会，棺材里的奶奶便开口，“你问这些废话做啥，我都快要闷死了，你再不放我出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众人唏嘘不已，虽不敢吱声，但是心中多少有数，棺材里的‘奶奶’压根不能回答我爷爷给出的问题。

  爷爷又继续开口，“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棺材打开。”

  我心里憋着好笑，估计棺材里的黄皮子，有想掐死我爷爷的冲动了。

  不过棺材里的奶奶这下却突然不说话了，本来以为黄皮子死心了。

  “砰砰砰”棺材再次发出重响声。

  约莫过了一分钟后，“砰砰——”突然发出连续的重击敲打声，显然这棺材里的东西是发怒了，这会正在发泄中，声音是越来越大，我整个心提到嗓子眼处，生怕这黄皮子力气太大，要是把棺材敲破了咋办，当然这是我想多了，有江成的金线缠绕，黄皮子是没这个本事的。

  此时江成又开口说，“封棺！”

  众八仙拿着铲子开始将地上的沙土盖在棺材上，虽然棺材里的东西不断挣扎反抗，但似乎不影响大家封棺，约莫过了十分钟，棺材被封的死死的，密不透风。

  回家途中，我忍不住的问江成，“师父，这个黄皮子是不是永远出来了？”

  不得不承认，我胆小怕事，多少还是担心万一这黄皮子从棺材里出来了，那我岂不是很危险，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它们一直是想弄死我。

  江成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用担心，只要没人去把我的金线拆掉，这东西是跑不出来的，就算那东西出来了，有师父在，它也休想动你半分半毫，否则定让它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