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法神

  “一群恶灵，这个地方应该不是那些西方骑士的领地吧？出现这种纳尔苏嘉德的特产？哈迪斯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了？也不来管管自己四处乱溜达的手下！”心里这样吐糟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白银色的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威胁性地比了一个中指。

  指尖，金光绽放，比起冰水系的教廷魔法和吞没灵魂的黑暗奥术，光明的力量更加适合这些蓝汪汪的东西。信仰华夏神魂的法师只能使用华夏传承的光明魔法，比如大周天灭神光雷，崩铳破天万神雷剑之类的“道术”，这种“道术”，无法像教廷魔法那样驱逐邪恶，只能将邪恶干净彻底地化成虚无。

  他的挑衅得到了回应，那些蓝汪汪的光芒开始迅速扭曲，最后变成一个个发光的人形，这些人形周围阴风激荡，一股股庞大的猛鬼之力肆意震颤起来，韩高丽脸色煞白，梁云峰两腿发软，万剑心皱起眉头，拜狱已经开始慢慢拔刀了，他觉得万剑心一个人可能对付不了这些东西。

  剧烈的鬼哭声毫无预兆地爆炸般响起。五个人中有四个人都露出难以承受的痛苦表情，眩晕，恶心之余，各种颓废负面的想法，各种轻生的念头，甚至各种埋藏在心底，绝对不堪回首的记忆一起涌动起来，在每个人的胃囊里上下翻腾，不仅想吐，还想干脆自己了断算了。

  不光是前面四个人，就连鬼厉名和冯烈山都不得不运起罡风来抵挡这些似有似无的声波。

  唯有银尘在鬼哭声中毫无所觉。他好看地皱起眉头，白银色的瞳孔之中尽是茫然：“连最起码的恶心头晕都感觉不到了么……对幻觉的免疫力，终于使我永远隔绝于幻境之外了。”他想起远在故乡的恩师在教他黑暗梦魇时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再也看不到幻境，再也感觉不到精神攻击的威力，再也无法被谎言哪怕是善意的荒野欺骗时，你的黑暗梦魇就已经大成了，你就是一个拥有黑暗领域的幻之王者了，你，就去毫无负担地欺骗你的敌人吧。”

  他以前还想着荣登幻觉王者时，会经历怎样的元素洪潮，会有如何黑暗奢华的天地异象，可没想打一切都是这样的安静无声，水到渠成。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一切悄然大成。

  他扭头看了一眼万剑心逐渐变得苍白透明的脸色，冷哼了一声，一双白银色的瞳孔瞬间变成黑血红色的，毫无眼睛构造的死亡漩涡，下一秒，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声盖过了所有的鬼嚎，离银尘最近的一团蓝光直接爆炸开来，在鞭炮般的巨响中化成一捧火星消散。

  黑暗奥术?灵魂升天。

  虽然出手毁灭了一个，可是更多的蓝色光团点亮了整条隧道，鬼嚎声愈演愈烈。银尘赶紧收束心神，闭上眼睛默念咒语，黄金魂雾/黑暗奥术的对冲体质并不能让他瞬发所有魔法，尤其是防御类和结界类的魔法，从此以后只能靠着咒语或者事先准备的魔法光印来实现。他现在必须支付三秒钟的时间，来完成光明神佑。

  可是他没有这个时间。

  一股蓝黑色的罡风从他身后两米左右的地方爆发开来，化成一圈圈无色的风压，仿佛用音波武器对付音波武器一样，将那鬼嚎声彻底压制下去。空气里充斥着干燥又阴冷的风声，一股股银尘非常熟悉的气劲在周围的空间里来回激荡着，渐渐化成一座临时的聚元式，仿佛结界一样笼罩下来，那些风刃运行的方式，不就是改版之前的《亡魂杀破大法》么？

  银尘睁开眼睛，转过身来，看到冯烈山眯着眼睛鼓动着罡风，一道道黑蓝色的光波从他身上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呼隆隆地搅动着周围的空气。

  “这次换本尊来，本尊不出手，你们都将魔威阁当累赘呢！”冯烈山强压着语气中的不平，慢慢从梁云峰和韩高丽中间走过去，反手给了梁云峰一耳光：“什么德行！”梁云峰捂着高高肿起来的半边脸，一声不吭。

  “这次得到的生魂，你们魔威阁就都包了吧，这世上也没别人会要这种‘战利品’了。”银尘的声音远远传来，冯烈山的嘴角扯了一下，没吭声，他心想你小子连鬼厉名这个老鬼都不顾了，这些凶灵，可都是修炼魔威阁神功的上好材料呢！自己身负《残魂经》，身边还跟着一个魔威阁几代元老，居然将这些最得之不易的残魂拱手让人？脑子坏掉了？

  “说不定是听了寒山寺那帮子秃驴的话，发了善心呢，哼哼，再怎么惊才绝艳，始终太年轻了。”瑰丽没这么想着，当然不让地将这些对常人十分危险的阴灵当做最好的补药，最诱人的猎物，殊不知他在银尘眼里才是真正的图样图森破。

  《残魂经》根本不需要收集阴灵，尤其是如今的《残魂经》，傀儡生产线和蚩尤万化术，死灵召唤术初步融合为一的情况下，彻底不需要任何残魂了。鬼厉名也不需要阴灵，因为他的《天魔解体大法》是光系的而不是亡灵系的。

  冯烈山排开众人走到了队伍的最前端，一双眯缝眼里冒出森白色的寒光，如同毒蛇的凝视。他的面前，走道消失，只剩一座宽阔的大殿，大殿之中，烛光摇曳，却不是平常人用的的长明火烛，也不是传说中无声无息即刻取人性命的碧油惊心，而是一排排有蓝色的冷光火烛。

  那几乎就是从地狱之中照射出来的光亮。

  蓝光火烛之下，一团团灰蓝色的云雾盘绕着，慢慢凝缩成一个个发着蓝光的人形，这些人形没有脚，甚至连膝盖都没有，只有半截大腿，也更不可能有影子，在灰蓝色的烛光下面，他们也一样灰蓝，几乎就是在阴曹地府里游荡着的厉鬼冤魂。

  这些蓝色人形的面部十分模糊，若是要盯着某一个看，很快它的面部就会长出一张你说熟悉的逝者的脸，银尘曾经盯着一个高个子的人形看了两秒，就发现对方变成了张萌萌。

  要不是他知道姐姐的灵魂藏在自己的识海深处，他可能也会着了道，毕竟他不受幻境的影响，却也能将那阴灵看成张萌萌，足见这些阴灵的厉害。

  在它们面前，没有人能够把守住任何一点秘密。

  当冯烈山踏进这间诡异莫名的灰蓝色大殿的瞬间，那些凝聚为人形的灰蓝色雾气都从或坐或躺的姿势站了起来，也有挂在墙上的不知道怎么一挣扎就下来的。总之，原本不过几十条蓝色阴灵，在冯烈山踏进大殿第一步的瞬间，就变成了一百多条，呼啦一下围过来，每一条阴灵的脸上都在迅速变化出五官和表情。它们有男友女，有老有少，相貌逼真，神态各异，悄悄跟在冯烈山后面看情况的银尘和韩高丽，清楚地看到冯烈山的身体微微摇摆了一下。那些人冯烈山似乎都认识，或者说，都应该是死在他面前的人吧。

  银尘不禁悄悄靠近了一点，他很想绕过去看看冯烈山的表情，不过，就在他比韩高丽更靠前了一步的瞬间，一个小女孩的身影突然从离大殿入口只有四米左右的地方出现。

  她就像一直藏在暗影中的幽灵一样突然闪现出来，连一点点阴气汇聚形成蓝光然后凝聚成为人形的过程都没有，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冯烈山面前。冯烈山确实被吓了一跳，摆出了防守的架势，可是他没有看见身后敛息跟随的银尘，在那一刻完全僵住。

  “雅婷？”银尘将这声呼唤忍住了，憋在胸腔里，扎心的疼，他紧紧攥着拳头，可是白银色的手指尖无论如何也刺不破同样材质的掌心，因此也就没有一滴血留下来。

  银尘僵硬了一秒钟，然后全身肌肉都软化下来。那个幽灵女孩虽然看起来很像张雅婷，可实际上，她绝对不可能是张雅婷，因为她的表情和张雅婷差太多了。

  女孩很怯懦，又很沉静，一双大大的蓝色眼睛里看不到丁点希望，根本没有张雅婷眼睛里那永远燃烧着的不灭的希望与好奇，只有一片空无的绝望与寒冷，这样的张雅婷不会被银尘承认，自然也不会被银尘喜欢。

  幽灵女孩轻轻伸出双手，做出一个无力的拦阻动作，仿佛占领区里幼儿园的小孩子，怯生生地挡住敌国大兵的去路，“保卫家园”。冯烈山没有任何表示地朝前走去，他将护体罡罩维持到最大，短胖的身体周围呼啸起一层厚厚的，如同刀子一样凛冽的寒风，寒风之中没有一粒雪花，只有坚硬的死寂和一股衰弱腐朽的力量。他的猛鬼之力称得上正宗，至少比起小女孩身上薄薄的一层灰蓝色猛鬼之力，要强大太多了。

  “你为什么要来？”小女孩看到冯烈山走近了，居然害怕地朝后面退了几步，她周围的阴灵们全都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神色，抱着膀子冷眼旁观，可是，所有表现出漠不关心的阴灵，居然都很隐秘地朝冯烈山靠近，渐渐形成合围之势。

  “本尊为什么就不能来？”冯烈山看着小女孩，笑眯眯地问道，他的笑容看起来和蔼，或者说装作很和蔼，可是他那一双眯缝眼中射出的冷光，只有饿狼面对可口羔羊时的无限度的贪婪。

  “要是吸收了这些阴灵，短时间里就可以达到分神十重，回去潜修一段时间，合道可破！”冯烈山这么想着的时候，小女孩也给出了她自己的答案。

  “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这里……是地狱呢。”

  她的声调猛然降下去，变得十分忧郁沉闷，如同一个整天闹脾气的小女孩子，可就在她说出最后三个字的同时，一道灰色的闪电毫无预兆地在冯烈山头顶形成，无声无息地狂劈直下。

  银尘呆了，看到这一幕的韩高丽也呆了，万剑心和拜狱觉得两人的背影不对劲，便快步走上来，却被反应过来的银尘一个手势又赶回了原位。

  “法术攻击？什么鬼？”银尘完全没法想象，这个原本彻底就是个近战者天堂的世界中，居然还能出现有“法术”这种东西，哪怕是太初神族，拥有令时空停止甚至倒转能力的鬼神，也从来没有想起过何谓法术，更不要说创立一招半式了。

  尽管银尘知道，那一道闪电不过是冯烈山头顶上方，两股阴气互相摩擦的结果，可这种从自身以外的地方，隔空攻击，远距离击灭敌人的手法，难道不受到这个世界本身已经很严酷的运行规则的抵制吗？银尘想不通。

  灰色的雷电接触到冯烈山头顶上的罡罩的瞬间，就让这位分神期的大佬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他将体内还存留着的猛鬼之力爆发出一半来，左半边身体立刻亮起灰蓝色的闪光，紧接着就爆出一道明亮的灰蓝色的风潮，将他整个人都推着朝右边闪去。灰色的雷光和灰蓝色的猛鬼之力相互接触的瞬间，冯长老发出的灰蓝罡风就直接消失无踪，仿佛被那道细细的闪电直接吞噬一样，再也找不到丝毫。细丝一样的灰色闪电落在地上，没有溅起一粒灰尘，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而冯烈山的后背上，已经挂上一层冰冷的汗珠。

  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狠辣与决然。阴灵攻击的不可防御性让他十分意外，毕竟这些阴灵组成身体的猛鬼之力都不太强大，缘何能射出如此可怕，甚至比魔王气息还可怕的无视防御的攻击。他不明白，可是看到了那些阴灵鼓荡起全身灰蓝色的猛鬼之力，在看到那颜色发黑的灰色闪电落地之后，没有造成任何破坏的一瞬间，冯长老身后的银尘反而先一步明白了原委。

  “不是【法术】而是【聚元式】，是静态的【场】。整个大殿其实就是一个被聚元式笼罩住的场地，所有的看起来如同法术攻击的力量形态，都是从聚元式中直接发出的攻击，也只能打击进入聚元式的目标而已，而不是真正可以远程攻击的法术呢。原来如此。在聚元式中，战士也是法师，法师还是法师。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