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法神

  “不是吧？！你们正道居然还讲求出身么？！”张白生仿佛被严重打击到了一样高声抗辩道：“我悔过自新难道还不行？！我失足落入魔道还不成么？！”

  “讲求出身倒还不至于，只是，你不想老夫，老夫几乎是拿着田万载的核心机密换来了如今的被人信任，你呢？你有什么秘密可言？一个临时弟子？”鬼厉名故意用一种阴森森的语调威胁道：“老夫冒死抢出圣典原本，有肯那田万载的秘密出来。这样一来，后路全无！而且老夫也有足够的，不为生计的理由投靠正道，正道的朋友们还不会看不起老夫！老夫无论生死，不过是个想继承祖师手里的一点玩意的糟老头子而已！你呢？你掂量掂量自己有什么价值？这江湖正道可不是育婴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没有一点能耐的人都能进入这个圈子的！你掂量掂量自己，有什么价值？！”

  “我……”张白生想说什么，可是最后还是咽下了嘴里的话，他知道自己很有一番长处，可是这些长处，魔道眼里都是歪门邪道，旁门左道，受人耻笑，他把自己的这些“长处”说给这些自认为伟光正的正道听，不是在自己死前徒增一层侮辱么？

  想了想，他决定赌一把，反正，情况不能再坏了吧。

  “和您老比，我张白生一文不值，可是我至少还有一条贱命在，能脱离魔威阁，我心甘情愿，哪怕让我吞下一粒毒丸，从此命不由己！也无所谓！”

  张白生咬着牙狠狠说道，仿佛此刻他的这具身体就是他平生最大的仇敌一样，他的话让身边几乎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的个什佰动了一下，也让赵光怡的脸彻底黑了。

  “你把我等想象成什么？！我等是毒龙教的那些家伙吗！”曾经的真王已经在吼了。

  “魔威阁怎么对不起你了，你居然这么想脱离它？”鬼厉名的声音淡淡地传来，没有威压，没有森冷，却直击要害，张白生神色一紧，知道最后的关头到来了，生还是死，就全看自己的回答了。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正道之人并非讲究出身，而是讲究缘由。像自己这样在魔威阁里“呆的好好的”就突然离队当逃兵，还要口口声声弃暗投明的家伙，任谁都会觉得不可靠，不是卧底，就是墙头草，正道人士大都都很讲求弟子部下的纯洁性，遇上这种魔道都不愿意接受的“不干净的家伙”，没有直接杀头就算不错了。

  “我加入魔威阁就确实是走投无路，可是在魔威阁里，每次遇上这种全队危机的事情，牺牲的都是我们这些临时弟子……我张白生一生学过三十多种神功，几乎没有一种在半年之内不会达到培元巅峰的，可惜，可惜，也没有一种神功能完成入体境的跨越！我投入魔威阁，本想借着他们有许多高手的优势，完成蜕变，今生今世能做到入体化气，登上凡尘巅峰，也就心满意足，可惜——”

  “可惜你一没有朋党势力，不是高人引荐，得不到真传，二你根本不会溜须拍马，讨好上司，一身书生脾气，连个门徒都不待见你，三是你循规蹈矩，谨小慎微，不敢放手做大事，立不了大功，没人搭理，结果这么多年来，你一个穷书生，始终都是临时弟子！从你贪生怕死地从临时弟子的队伍里溜出来，就可以见得你小子就是个自视甚高又惜命的种！说回来，你小子跟当年的老夫很想，可惜老夫至少知道勤勤恳恳做事，悍不畏死冲锋，自己有一口吃的，先给自己要好的哥们留半口，结果先后结识了曹飞跃，蒋雯丽，魏务良，总算混出一个合道长老的名分来了，虽然三位贵人如今已经深埋黄土，魏务良更是死得刚烈，可总算是比你这个小子强一点，你说，你是不是因为老夫说的这三条，一直就是个临时弟子？”

  听着鬼厉名口气轻蔑的数落，张白生目瞪口呆，继而全线崩溃：“大爷呀！你说得太在理了！小的张白生，平日里除了修炼，就是研究些地貌地理，秘境幽玄，风土人情，灵怪传说之类，哪有工夫去和那些一天到晚就想着杀人吃人的所谓同门们厮混呢！大爷自然这么明白，那也应该稍微了解一下小的的拳拳之心，能够投身正道，真正过上一个正常武士的生活，那是小的一直以来的梦想呀！还请大爷成全！”

  “拉倒吧，老夫算是看出来了，你小子就是一个拍死的家伙！想来魔威阁让临时弟子冲在前面当炮灰的规矩也不知道怎么刺痛了你——”

  “大爷，小的可是几次险死还生呀——要是这次不退出，天晓得下次不是道遇到什么事情就死在了冲锋的路上。”把话说开了，张白生也放松下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一切求生的手段都用尽了，一切能够交换出去的筹码都撒手了，一切能打的牌都打了，现在的自己，生死全靠天命，祸福全凭他人。他张白生不过一个魔道小虾米，本身筹码就那么零星几个，妄想实力翻本不现实啊。

  “你现在回道魔威阁只会死在刑堂里！”鬼厉名不屑地撇撇嘴，居然动手给他解开镣铐，这个举动让他一阵惊喜：“老夫以前就是管刑堂的，严鬼罗还算老夫的衣钵传人呢，小子，你刚刚见识过的手段，就是魔威阁的手段，你怕么？！”

  “怕！当然怕！”解除了束缚的张白生立刻跪下来磕头：“老爷子教训的是！救命之恩，永记在心！”

  “那你就该明白，你这样的入不了魔道的小子，老夫见得多了，拿捏你还不是手到妻来？魔威阁里从老夫当上司棍之后，就不断地遇见这种和门派离心离德的，而且尤其以临时弟子居多，老夫年轻的时候也在想，这魔威阁的规矩不是明摆着坑人么？可后来见得多了，就麻木了，如今老夫自己成了当年的那些人，反而看开了，魔威阁呀，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大广收门徒，可是门派中的位置，资源，也都只有那么一点，还没什么长进，因此那些多余出来的人，只能充作炮灰，甚至是杀人炼魂的材料！你小子在魔威阁中混这么惨，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是呢，像你这么幸运的人，很少哎！绝大多是混不下去的弟子呢，都无声无息地死在地牢里，或者你说的那条冲锋的路上了。”

  鬼厉名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得非常嘶哑起来，他既像是教育张白生，又像是给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一个盖棺定论式的总结。他说完，最后叹了一口气，道：

  “你说你想投正道，是真是假？”

  “是真。”

  “你可知道此刻你是自由身了，若是不想投正道，甚至不想参与江湖争斗了，可以，老夫就是领着把你带出秘境，也是可能的，你还要？”

  张白生站了起来，此时的他虽然比鬼厉名还矮一些，可是给人的感觉很高大，虽然他身上那一股褪不掉的文弱书生气始终萦绕在他的身边，可是他此刻给人的感觉居然是一种另类的伟岸。“当然。”他挺直腰杆子，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变得不卑不亢，谦恭中带着一股不折的锐气：“在下姓张，名白生，在走投无路进入魔威阁之前，在下在江湖上还是有名号的！在下当过正道，自然之道什么是正道！也自然知道自己在选择什么。”

  “你有名号？”鬼厉名歪了一下脑袋，看张白生的眼神就像在钟表店里挑座钟：“说来条，不过你别指望能吓住老夫，老夫见识过的有名号的人，可不是你敢想象的呢！”

  “在下百晓生。”张白生，也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万事通”百晓生慢悠悠地说道。很显然，这个名头一点儿也不小，甚至让鬼厉名和赵光怡都有点猝不及防，鬼厉名愣了一下，还不太相信地问道：“何以见得？”

  “就凭在下知道这东海秘境的来龙去脉。”百晓生说道：“千年之前虽然没历法，但不代表没有历史呀？”

  鬼厉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最后还是不得不信了：“好吧，百晓生就百晓生吧，你怎么沦落到进了魔威阁当临时弟子，以后有时间了要讲清楚。现在呢，咱么时间紧，你就先听老夫几句话，答应了，跪下来磕头。”

  百晓生的身体微微一晃，然后马上平静下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他的心里空荡荡的，只能感觉到胸腔里每分钟130次的剧烈心跳。

  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魔道有魔道的规矩，正道有正道的规矩，如今魔道隆盛，正道衰微，因此许多人都被这世道弄的扭曲了想法，正道也就分为大小两道，你入的，就是那正道中的正统，因此你也得先守住十诫，再说入门的事情。”

  鬼厉名没有细说十诫，因为这是这个世界上如同“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的常识，不必赘言。

  百晓生使劲点头。

  “入得正道，有几样是比十诫还要严格遵守的规矩，这就是我们这个正道群体的规矩，你在魔威阁里受魔威阁的规矩，现在你就得将魔威阁的规矩忘了，守这些规矩，否则，就算是你百晓生，也别进了我们正道。”

  鬼厉名停了一下，看着百晓生点头，接着说道：“第一，正道之人，首先不能违背师承。正道之中所谓的门派的概念很模糊，师承和道义才是最重要的。正道之人不能辱骂自己的祖师，毁弃自己传承的神功，也不能不尊重师父的意见，这是第一。第二么，就是不能坑害兄弟，言而无信，背弃盟约，背叛同门，这里的同门，指的是所有和你志同道合的朋友兄弟，像万剑心这样的人，也算的，明白吧？第三，就是不能陷害忠良，滥杀无辜，残害无辜！老夫知道这种事情你在魔威阁肯定没少干，少干的人都死在演武场上了，这也是老夫最担心的，毕竟欺凌弱小，这可是会上瘾的呢！”

  “弟子绝不敢越雷池一步！”百晓生赶快表态。

  “越了雷池也没关系，不过那时候小命就不再你自己手里了！”鬼厉名鬼笑道：“正道的神功没有罩门，有些甚至连弱点都很少，只有轻微的瑕疵，因此学了正道神功技法，你不用担心老夫能拿住你什么把柄，不过呢——就算你将老的实力练得比老夫更强，做错了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要知道，这世上和你一起成长起来甚至比你还小的正道之人中，有太多的怪物了，那些人铁定不会叛变正道，而且你也惹不起，所以你还是老实点吧！咱们正道，不问出身，却是要看实力的，可天下苍茫，邪魅终究压不过堂正呀！”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呵！都自称弟子了？那还不赶快跪下磕头！”

  ……

  简单的拜师礼之后，隔音结界中多出了银尘，此时百晓生才知道，堂堂魔威阁的前司棍长老鬼厉名居然是这个银发少年的“学生”！

  他要学的魔威阁技法，居然来自这个比他自身还小很多的男孩子？1

  百晓生理解不了，不过他也不想去理解，懂得些人情世故的他知道，做好眼前这个男孩子的下属跑腿兼跟班，才是自己得以活下去，活的像个那么回事的前提。

  “拜师完了，你也算是离恨天的隔代传人了，那么你就给老夫和少爷好好讲讲，你身边的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凌霄阁’的人还能混进魔威阁不成？”鬼厉名依然揪着个什佰不放，在他看来，个什佰远比百晓生危险一千倍一万倍。

  “这我真不知道啊，师父！”百晓生为难道：“要不师父想办法问问他本人？”

  “少爷您看呢？”鬼厉名搓搓手，想折腾人的老毛病又从心里泛上来了。

  “不用了。”感觉到营地中一阵骚动，似乎要拔营了的银尘当机立断：“这个人和魔威阁之间的事情，应该和我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