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法神

  “你若真有此意，那么不需要救走我族全部，只要将那两个孩子救走就可以了——人鱼总没有婚配一说，一条人鱼，就可以繁衍出一个家族，我等在这里被奴役无数年，最初不过数十条被皇族捕获的可怜女孩，如今已经有了一万余的规模了……这期间，无数血泪尸骨，堆砌成了凛凛渊皇族的荣耀宝座，甚至，堆成了脚下的这座山——”

  “你说什么！”银尘听得头皮发麻：“这座山——”

  “你若能击碎岩石，自然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记住，只要将我族的两个孩子带出这片死地，无论江河湖海，只要……将她们放生到开阔的水域中就好……这是我族唯一的信念与希望——”快速成熟起来的人鱼族美女，说道这里，已经上汽不接下气，他她最后蠕动着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接着，她的嘴唇也不动了。

  她眼里的光芒消失了，她的身体还保持在最美丽最性感的时期，香魂却已消散了。

  她还有太多的话没有说完，还有太多的苦没有诉玩，她和她的族群，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牢笼中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怕，永远都不会有太多人知道，因为不会有太多人敢于知道。

  银尘瞬移离开人群，到了一处空阔的山道上，随手变出一条威武的火龙。

  “飞龙击贼炎炮！”火龙张嘴吐出巨大的火球，轰然砸落在一侧山体上，碎石迸溅，岩壁震颤，直径三米的巨大空洞赫然显现，而一同显现的，还有被深深埋藏住的真实。

  三十厘米的岩层下面，便是累累的白骨。整座山峰，其实不过就是一层三十厘米厚的岩层皮，剩下的，就是枕籍着的，交错着的，堆砌着的，掩埋着的人鱼少女的骸骨。

  那不是一两具，十几二十具，一两百具，一两千具，而是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的尸骨，硬生生从海底堆砌上来，成为一座可以俯瞰整个海域的高峰，然后再在上面假惺惺地铺上一层岩石构成高山，构成那被封印囚禁的，所谓海族王权的神圣基座。

  银尘看到那白骨的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

  呐喊，咆哮，赌咒发誓，谩骂，在山道上，一个白银色的人影，罕见地放下了往日的冷静与坚持，发泄着，狂吼着，大火球一个个发射出去，炸烂了许多处山体，却也露出了更多的真相与丑恶。

  万剑心顶着罡风，冒着被一炮轰死（银尘的火焰魔法几乎可以穿透任何防御）的危险突进到了她身边，伸出一双手，紧紧按住了他的肩膀。万剑心不拥抱，不劝慰，无鼓励，不断喝，就这样静静地死死地按住他，而银尘，也就在那一刻之后，慢慢地艰难地冷静了下来。

  那一双按住肩膀的手，让他想到了一个场景。

  五年前，赤血秘境。当神剑门的人已经去远，当神剑门的驻地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两人瘫坐在焦黑的土地上，望着地狱般的满目横尸，茫然，落泪。

  那是曾经的信念被硬生生磨成粉尘灰烬的颓废，震惊于剧痛。

  万剑心曾经信仰师门。

  银尘如今还信仰着人间的道德律。

  然而世界，总将突破想象的残酷，展现在他们面前。

  曾经发誓不背叛师门的人，被师门背叛。

  曾经发誓拯救尽可能多的女孩的人，被多到突破天际的女孩尸骨击垮了精神。

  其实在世人眼里，人鱼族的女孩也是女孩，只不过不是人类女孩而已，她们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大致相当于仙子或者森林精灵，美好的，飘渺的，绝对无害的，没有人会相信人鱼总的女孩会主动说谎，也没有人鱼族的女孩相信自己能主动说谎。她们是干净的，纯粹的海中精灵，是大海中一切温柔，人性与生命意志的集中具象，她们是没有圣职的圣灵，也是被残酷压榨着的群体。

  曾经的一幕场景闪现心灵，大法师也从即将暴走的危险边缘回转过来。“银尘，要报仇的话，记住并去做就好了，没必要赌咒发誓吧。”万剑心看到银尘的目光变得清晰起来，白银色的瞳孔中不再充斥着黑色的混沌，才趴到他耳边轻声说。

  “报仇么？也许吧。”银尘疲惫又不确定地说：“剿灭凛凛渊家族并不难，可是这世界上的章鱼怪不可能都消灭呀！我可不想弄成什么生态灾难。”

  “生态才难？啊，大概能理解，你可以去寻找一种能吃章鱼怪的怪物，适量地培养它们——总之，别因为这么一个场面就失去了潜行的动力，这世界再难混，也要硬着头皮混下去啊。”

  万剑心最后相劝道，同时松开了手，没有火球，没有怒吼，没有一反常态地歇斯底里地谩骂，银尘步态雍容地走回人群之中，看到的朋友们焦急担忧的脸，看到了人鱼女孩们震惊茫然的精致容颜。

  “把这些女孩子都送回房间里去。”银尘镇定自若地说道：“其他人，上山顶，分散搜索那所谓的凛凛渊家族的财宝，一件不留地拿走！我亲自去看看它们缔结契约的那个玩意，看看能不能将契约整个破解——我就不相信那还能比PSV的加密措施还犀利！”

  “少爷有办法？”张白生的眼中闪过希望的亮光，显然早年解救人鱼族的经历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暗伤。

  “应该有，不过，如果情形不好的话，还得拿炽白芍药们做几个实验，否则提取不到关键的东西，瞎猜也没用的。”银尘说着，豪气地挥动着双臂：“具体解码和跳线什么的，还有暴力猜解交给我了，你们赶紧去搜财宝，然后在这高山上和那群混蛋来场核对决，我们自己解开封印，闯下了祸事，我们自己解决！别给后人留下不干净的东西！”

  “好的！”

  “交给我等！”

  “杀他个血流成河！这帮畜生！”

  众人轰然领命，充满干劲第散开去了。银尘独自登上最后一段短小的阶梯，来到山顶上。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那巍峨的宫殿，其次才是那高高的亮亮的水晶球。那宫殿的造型十分宏伟，各部分装饰也十分美观考究，可银尘就是觉得那一座座宫殿分外恶心，甚至比广场上成堆的少女尸体还恶心无数倍。银尘不知道那应该被称为是资本主义罪恶的原始积累，还是野蛮奴隶制度的血肉结晶，总之，他觉得那辉煌与秩序之下深深埋藏的，不是文明，而是该被永远灭绝的肮脏。

  他叹息一声，朝着广场的中心走去。

  【封印山·宫殿前广场】

  银尘仰望着那巨大的圆球，眼神中只有迷离的羡慕。

  章鱼公主已经带队去远，去和那些被主魂弄进来探索宝贝的人厮杀了，白银色的魔法师，此时孤零零地站在一座尖锥般的祭坛顶上，四周完全就是静止的黑暗，如同银尘在蚩尤祭坛那里看到的无尽虚空。

  山峰下面依旧是两处截然不同的水域，一边是温暖黑暗的静海，一边是红蓝对冲的炽热与冰冷，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早就听不到了。在其他人都兴奋地探索着失去守卫的宫殿的时候，他只望着这颗巨大的水晶球发呆。

  这是章鱼公主施过法术“传送门”的水晶球，是真正的施法水晶，银尘只需要非常小的代价，就可以将它改造成最高级的元素池。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啊，尽管他通过自身调整重新建立的对冲机制，可是那种对冲机制除了缩短禁咒级魔法的施法时间外，再没有别的用处了，他到现在都不敢像以前一样，展开领域，直接在领域里进行魔法试验。没有元素池，他没法开发出新的魔法，没法领悟魔法的本质，没法构建真正的法神领域，也永远没法晋级。

  魔法的道路漫长艰辛，掌握禁咒成为魔导师，那仅仅是修行之路的开始，所谓“灰袍以下皆学徒”，在许多情况下所言不虚。

  他轻轻伸出手，将蕴含着光芒的手心贴在冰冷的水晶上，打算先将它改装成元素池，然后整个塞进奥术空间之中，可当他将双手贴在水晶上的瞬间，神意降临。

  不，不是降临，而是从体内直接散发出来。那股神意仿佛就是在他体内沉睡了千年的太古猛兽，陡然之间透体而出，弥漫在周围，一部分嵌入水晶球里，一部分浮动在空中。

  神意扩散，虽然带着极强的威压，却并没有多少实在的力量，银尘能感觉出来，那一股所谓神意之下，是微弱稀薄的神力，慢慢地流经双手，灌入水晶。

  水晶之中，浮现出太古的宣言。

  “风（呻吟）与水（鲜血）融合成冰（凛冬）。”

  “这是——希特雷尔的魔法构成论？战争复合魔法？呵呵，这里居然有这种东西呀。”

  银尘笑了笑，仿佛对对联一样，将自己早就知道的下一句，当做密码发送入水晶。

  “火（战争）与土（坟墓）融合成金（暴政）。”

  水晶之中，光芒闪动，接着整个水晶都暗淡下来，几乎是瞬间就变成了一块不透明的黑色石头球。

  “恐惧，猜疑与残酷”

  “在谎言中焚化”

  “为荒狂的”

  “烈火”

  “死亡，诅咒与杀戮”

  “在缭乱中沉淀”

  “为灾厄的”

  “废土”

  “这是哈利法尔的灭世元素假说。”银尘轻轻吐出一句话。希特雷尔，差点推翻梵特兰蒂冈的史上第一异教徒，主张国家暴政，严刑峻法，占领任何星球都先将上面的所有智慧生物送入炼人炉里灭绝掉，然后建立起严酷的重工业基地，以军治国的“先军政治”，魔法上推行元素进攻法术，摒弃召唤，变形和幻觉，灭绝死灵魔法。人送绰号“战争狂魔”。而哈利法尔，却又是另外一个极端，主张用恐怖和瘟疫统治殖民星，建立狂热的极权宗教，****治国，而魔法学上，出身于死灵法师的他真的将伏地魔的愿望达成了——他的统治范围内，一切魔法都必须以死灵魔法为基础实现。人送绰号“骷髅大帝”。

  这俩极端又中二的家伙，一生之中坏事干尽，是真正的邪恶法师，然而就是他们这样的恶魔级的存在，却将人类掌控的星域一次性地扩张了几十倍。当然，他们所谓的学说，实际上是建立在元素自然运动的事实基础上的，法师是最实事求是的人，他们面对事实，尤其是可以作为学术证据的事实，根本容不下一个音节的谎言，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天阶法师约架甚至互相杀戮的事情，在加布罗依尔也市时常发生。

  这两行话，和那章鱼公主现身潜艇主控室时猖狂又顽固的言辞，以及铺天盖地的海洋凶兽和所向披靡的章鱼人大军联系起来，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出现在这颗即将变成石头的水晶球里，银尘并不觉得意外。

  随着两段话的出现，整颗水晶的魔法通透性呈断崖式下降，那两段语句中蕴含着大量的偏执，极端，中二，顽固的意念正凝聚成一种持续性的诅咒，将水晶变成无用的石头，甚至要将银尘化为石像。

  “一元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即为水火风土，构成魔法文明的一切。水与风结合成冰，水与土结合成毒，水与火结合成力场，火与风结合成雷电，火与土结合成金属，凤与土结合成声音。”银尘的手掌中放出光芒，组成了这样的话，这是加布罗依尔标准魔法领域构建式，几乎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而这样的魔法理论，已经经历了五万七千年的洗练。

  洗尽韶华，真理绽放光芒，指引智慧，奠基文明，这短短的一段话中，蕴含着无尽的昂扬斗志，理性冷静，以及奇迹般的创造力，这样的理论本身就带着一股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一瞬间，，仅仅一个眨眼的瞬间，就将岩石求变成了真正魔法水晶，变成了银尘想要的元素池的基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