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颗糖果
郁金香女子中学给学生实行记分制，每个老师都有一个计分表，负责给学生加分和减分，每个学生的初始学分为100，扣到60以下就将留级重修，扣到30以下就将会直接劝退。
相反，在学期末位于学分前十名的同学将会得到大额的奖学金，第一名足足有八千！
刘寒在表上找到张果果的名字，笑道：“我要先给你加一分，因为你即便明知道没收齐作业也鼓足勇气交了过来，我是新老师，什么都不知道，你即便不交我也不会发现的，这一分，是奖励你的尽职尽责。”
张果果眼睛瞪得大大的，喃喃道：“对呀，我怎么忘了不交你也发现不了的——”
刘寒的笑容一滞。
这叫什么？该配合我演出的你却视而不见......
那个少女则是一脸我不认识她的表情假装在看风景......
刘寒迅速调整心态，道：“我还要再给你加一分，这一分是因为你刚刚第一时间喊了门不是你推的，你很诚实。”
张果果顿时脸红了，嘟囔道：“这不是很没骨气吗？”
刘寒笑笑：“对，是很没骨气，你能意识到这点，很好，我要再给你加一分。”
张果果顿时手忙脚乱了，心里有一种莫名复杂的感觉，很少被老师加分的她突然面临这种情况，不是想象中的高兴，反倒有一丝羞愧。
“老，老师，我，我以后一定收齐作业......”
“嗯，很好，有上进心，来，再给你加一分。”
刘寒似乎加上瘾了。
“不，不要再加了，等，等我做好了......再加吧。”
......
刘寒眼睛又瞄向那个清丽少女。
“别看我，我才不稀罕加分呢。”
刘寒笑道：“这位同学，你想错了，我是要扣你的分。”
少女：“......”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微微抬起下巴，道：“顾疏影。”
刘寒眼睛一亮，道：“好名字，不过还是要扣分，先扣一分，因为你没有敲门，没礼貌，再扣一分，因为你顶撞老师，继续扣一分，因为你偷听老师说话......”
刘寒洋洋洒洒足足扣了十分，抬头看着眼睛里泛着一丝委屈的少女笑道：“最后我要要夸夸你，敢于直言老师不对的地方，就这一点，我加你十分！”
顾疏影顿时一怔，没想到事情来了个大反转。
“为什么会加你十分？是因为难得，我们华夏国的学生从来最缺乏的就是质疑老师的精神，人无完人，再优秀的老师也一定会有不对的地方，身为学生，不但有学习的义务，也有帮老师改正的义务，学生有时候也可以成为老师的老师。”
“所以，顾疏影同学，我不管别的老师是怎样，以后我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就请你暂时当一下我的老师，你提出我一个不好的地方，只要符合事实，我就加你十分！”
顾疏影呼吸一滞，第一次听到有老师会请求学生当他的老师，哪怕是她也有些微微慌乱。
“我，我......”
“不仅是你，其他的同学也都可以，这也算是我与你们高三十班同学的约法三章。”
刘寒的眼神格外清澈真诚，让顾疏影一下子就静下心来，她望着刘寒笑笑，目光好似最刚解冻的溪水。
“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刘寒道：“快去上课吧。”
......
两人走后，办公室里一阵安静，王慧芬和那个教外语的女老师都忍不住瞄着刘寒。
刘寒总结了下语言，对王慧芬真诚道：“王老师，你听过四颗糖果的故事吗？”
“没有。”
“就是一个著名的教育家，面对一个犯错的孩子时不但没有惩罚，还奖励了他四颗糖果，每奖励一颗都会把奖励的原因详细地说出来，最后那个孩子十分羞愧，真正从内心里反省了自己的行为。”
顿了顿，刘寒道：“有时候，奖励比惩罚更能激起孩子心中的责任感，会让他们主动去反省。”
“可是这样.....是不是太没有老师的尊严了？”
王慧芬若有所思，但还是皱眉道。
“尊严？”
刘寒笑了笑，道：“对一个教师而言什么是尊严？是像皇帝一样让学生纷纷畏惧言听计从？我不这么认为，能让学生把你当朋友看待，肯和你讲内心的秘密而不用担心被嘲笑，肯向你诉说对某个异性的爱慕而用不担心被叫家长，当你受到委屈时学生会感到自己仿佛也受到了委屈，当你高兴时学生会为你的高兴而高兴，你能感受到一个个纯净的灵魂在阳光下生长......”
刘寒正色道：“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吹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这才是教师的尊严和荣誉！”
王慧芬和那个外语女教师良久无语，心中仿佛被一根铁锤狠狠敲响，只觉得刘寒的一番话如惊雷般炸响在她们的灵魂深处。
她们的学历都很高，但从教经验都很少，相比较那种工作了几十年唯经验主义的老教师而言更容易被塑造。
她们想象着刘寒描绘的那一幅幅画面，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浮现出一种莫名的感动，教导灵魂，教导生长，这是一个何等令人动容的事业！
每一个志愿教师工作的人，在一开始又有几个是单纯为了钱呢？
......
第二节课终于下课了，很多学生都期待这个课间，因为这个课间有足足二十分钟，当然冬天例外，因为冬天这个课间要跑操。
刘寒的课是第三节课。
高三十班。
“疏影，你说咱们新来的语文老师是男老师？怎么样，帅吗？”
一下课，顾疏影和张果果的座位旁就挤满了女学生，郁金香女子中学来了个男老师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顾疏影想了想，道：“一般一般吧，人模人样的，等会你们不就见到了。”
就在这时，班长抱着一大叠报纸走来，喊道：“新一期郁金香校报新鲜出炉，每人一份快来领！”
一女生调戏道：“今天没带卫生纸，给我来三张。”
“去你的，不正经。”
班长笑骂道，然后低头扫了一眼，惊奇道：“疏影，这一期的头版居然不是你的小说了！”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同学都开始好奇了。
“不是吧，整个郁金香的学生和老师中，还会有人比疏影写的更好？”
“不可能，咱们的校报也就疏影的小说好看，其他人写的都是什么呀，要么肉麻到死，要么跟论文似的看不懂。”
“对对，要不是为了疏影的《城北》，我才不看校报呢！”
......
顾疏影撅了撅嘴，心想估计又是哪位“德高望重”的老师抢了头版。
班长道：“哎？竟然还是一首现代诗，叫什么《断章》。”
“且，现代诗有什么好看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就是就是！”
......
台下讨论的热火朝天，台上的班长却渐渐呆住了，眼睛怔怔地盯着报纸，嘴里念叨着什么。
“班长？怎么了？快发报纸呀，坐等疏影的小说，该更到第十四章了吧。”
班长沉默良久，道：“这首诗，真的很不错。”
“不错的现代诗？那给大家念念呀。”
女子中学的学生很少有喜欢打篮球踢足球的，诗歌音乐什么的才最受欢迎。
班长清了清嗓子，道：“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她望了眼台下，见大家都安静地望着她。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她的朗读极富有节奏感，抑扬顿挫把那股唯美的意境迸溅出来。
台下一片寂静，仿佛沉浸在那股美好又有些伤感的意境中。
世间最大的烦恼便是求不得，这群少女正是豆蔻年华，春心萌动，但偏偏身在女校。
哪一个少年不多情？哪一个少女不怀春？
每个少女的心中都住着一个王子，王子会渐渐老去，白马骨瘦如削，但当初的美好与憧憬，还偶尔会在午夜梦回时出现。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这首诗很短，却让大家沉浸了许久。
顾疏影嘴里念叨着那四句诗，虽然她还从未体验过暗恋的滋味，但依旧陶醉于那种意境中，或许这便是诗的魅力。
顾疏影走到台上拿起一份报纸，看向作者介绍。
作者刘寒，郁金香女子中学高三十班语文老师......
“叮铃铃！”
上课了，同学们连忙各就各位。
一身笔挺西装帅气儒雅的刘寒拿着教案缓缓走来，他踱步到讲台上，看着那一双双纯澈的眼睛，笑道：“上课！”
“起立！”
“老师好！”
三十四位青春少女的柔软声线汇聚在一起就像春风从花间拂过。
刘寒只觉得心中莫名浮现出一丝感动，从这一刻开始，这三十四个孩子就把她们的信任和未来交给了自己。
这是一份无比光荣和沉重的责任！
刘寒神色肃穆，鞠躬道：“同学们好，请坐。”
开始吧，我的第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