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

  “飕飕飕。”

  秦浩轩身影如电，又在河流上方到处查探，如兔起鹘落，逐渐整个身影都没入了茫茫的上游远方，没有了声息。

  “这……这杀神在干嘛？”

  “怕是又有什么人要倒楣了吧？”

  “呀，幸亏他跟我们是一队的。”

  金旭殿的弟子站在原地，没有什么抱怨，一边窃窃私语，一边静静等待，丝毫没有因为队伍没有前进，拖延了进度而有任何不满，反而有一些庆幸。

  刚才神妙峰众人的覆灭，扎扎实实地替金旭殿弟子上了一课──原来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派弟子，居然是如此恐怖的角色。不过这个恐怖的家伙跟他们是一国的，无疑又增添了许多人内心里的安全感。

  只有程不平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眉心里纠结着一些阴郁。

  “飕──”

  秦浩轩身影一闪，终于回到了金旭殿众人所在的巨石上。

  “你在找什么？”青虹仙子感觉到秦浩轩身体散发着浓郁的杀气，忍不住好奇的发问。

  秦浩轩眼中首次透出些许的失望神色：“我本想借此机会找到南烟，顺便在此地好好‘帮’她一把，让其尽快结束这次探宝，只可惜……没找到……”

  可惜？程不平听到二字，耳中不由得响起惊雷般的震动，这仙苗境第一人要做什么？他难不成想要连南烟一起给宰了？那南烟是能随便招惹的吗？她背后的势力远比神妙峰跟金旭殿大上许多，万载大教之中那都是数的着的！

  “既然没找到，那便算了。秦道友，还是好好修养一番的好。”青虹怜劝慰道：“这子母河很是凶险，需要劳烦秦堂主的地方怕是还有不少。

  “也好……”秦浩轩应声中依然带着几分的失望，南烟比起那拓跋来要难对付的多，若是可以借助子母河一口气将其灭杀，那是能省去不少麻烦的。

  青虹怜打量着秦浩轩，那轮廓分明的脸庞，透着几分略微青涩的成熟。

  经历了神妙峰一群人覆灭的小波澜，金旭殿众人在继续前行的路上，遇到的阻拦便少了许多。期间也遇到一些魔物阻拦，秦浩轩并没有出手，只是静静地待在阵中，看那些金旭殿弟子竭尽全力跟那些魔物厮杀。

  程不平也在保护阵里面，盯着秦浩轩好整以暇的样子，心中暗暗计算，仙苗境第一人的称号果然不是白给的，只是……仙苗毕竟是仙苗，在此地占据了特殊地利罢了，若非有天人五衰的力量作祟，自己还是一样可以压住对方的！青虹仙子对他的态度并不像只是冷落，而是真正的看好……这种感觉让人很是不舒服。

  这时间，众人又前进了百丈，在一片叶子上站住脚，河水当中激射出一道水花，又有一支魔物扑了出来。

  秦浩轩连忙进入防御阵里，找了一块好的落脚地，竟掏出了一本古拙的古籍翻看起来。

  程不平一看那本古籍，居然是一本丹书，暗自恼火。毕竟现在金旭殿的弟子还在奋力抵抗魔物，这小子如此做过分了啊！

  “你既然有实力，为何不出手？你若出手，我们前进的速度会快很多。”程不平一连看了正在低头看古籍的秦浩轩几眼，终于忍耐不住出声：“这次你同我金旭殿联手探宝，得了好处自然不会少了你的，不必在此地这般作态，让人明白少了你，大家很难成事吧？”

  秦浩轩低头看着古籍没有发声回应，他知道自己若是回应，怕是青虹怜又要训斥这程不平了，对方不过是爱护自己的同门子弟，怕他们有伤亡罢了，算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坏人，换做自己也定会做如此事情吧？

  “不平，你对秦道友是何态度？”青虹怜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响起的声音中透着恼怒气息的不耐烦味道：“再有下次，我便将你丢入这子母河之中！你在金旭殿是长老不假，但你也是我青虹怜的家将！莫要给我青虹怜丢人！”

  程不平沉默了，平日里青虹仙子对自己也算是礼遇有加，这次居然当着众人面这般斥责……

  秦浩轩能明显感觉到程不平见到自己后的情绪，在一点点的变化着，他摇头苦笑，人啊！便是这样！平日里你每天给他两块糖，他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但如果有一天那给糖之人给了另一个人三块糖，得到两块糖的人不会记得感恩，反而会只记得去嫉妒他人得到三块糖……

  “秦道友是此次探宝的主力，从此刻开始！所有人都要听他号令！若有违反者，本座以教规处置！”青虹怜怒眉扫向众人发出严厉告诫。

  这一番话说出来，金旭殿弟子心头翻腾着各种情绪，嫉妒，羡慕，佩服……

  经过刚才的战斗，众人惊叹秦浩轩的战力确实不凡，只是……不管怎么说，身外万载大教弟子，总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如今要听一个太初小派出身之人指挥……多少有些辱没了金旭殿的名头了。日后他教若是知道，又会怎么看金旭殿？

  青虹仙子说这番话的时候，秦浩轩一直神情淡然地站在一旁，依旧翻看着刚才还没看完的丹方古籍。

  程不平转身招呼着众人开始继续推进，秦浩轩得青虹仙子的支持，如今谁也没有办法撼动其地位，何必招仙子不开心，至于秦浩轩？日后出了仙魔遗迹找机会杀掉便是……此人数次让自己没面子，断不能留了！不然日后此事怕会成为笑柄……他总不会一直待在这仙魔遗迹之中吧？

  程不平心中刚刚涌起杀意，青虹怜便同秦浩轩敏锐的感觉到了。

  青虹怜的面色冷沉，未曾想这程不平的心性居然如此狭窄，平日里还觉得他是块材料，现在看……比起秦浩轩差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青虹怜看向秦浩轩，发现秦浩轩的眼睛深处已然有了杀意。

  秦浩轩感觉到程不平真心杀意的那一刻，便也动了杀机！在这子母河之上，处处凶险异常，身边再有这么个随时想要自己性命的人，还让其活着，那不是宽大性格，那是傻！

  这些年历练下来，秦浩轩早已经开始明白，潜在威胁能干掉便干掉！实在干不掉，那就离着对方远远地，对自己动过杀意还活着的，目前也没几个了，这个程不平……还是……

  青虹仙子只是接触到了秦浩轩的目光，便明白了他的心意。虽然仙树境的程不平是个狠角色，但如果是在仙魔遗迹里面打起来，以秦浩轩的身法和锋利至极的飞剑，青虹仙子觉得，秦浩轩肯定能轻易斩杀程不平。

  而且这里面步步杀机，秦浩轩若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要程不平的命，凭他的身手，也有许多手段。

  一念至此，青虹仙子瞳孔里闪过一丝厉芒，身影如鬼魅般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的时候，赫然是在程不平背后。

  程不平心中念头电转的当头，陡然间嗅到背后香风扑鼻，心中惊讶。一回头，就看到了青虹仙子那绝美脸庞上冰冷如刀的双眸。他的心脏抽动了一下，刚察觉到不对，赫然一双柔似无骨的手拍上了他的头颅。

  顿时滚滚滔滔的灵力涌入，彷彿被巨浪狠狠拍到。程不平脑海里”嗡”的一声，虽然是仙树境修仙者，却也被拍得头晕眼花，身体不由自主地落入子母河里。

  一落入子母河，程不平身体顿时变得黝黑，一股股森然的黑雾从河水里蒸腾出来，疯狂涌入程不平体内。

  程不平凄厉地惨叫，拼命挣扎，丹田里的仙树一涌出，碧莹莹的大树顿时被黑雾侵染，生机断绝，枯萎，消散。他想使出灵法护身，可体内经脉骨血当中都被黑雾缠上，灵力迅速衰竭。

  原本生机勃勃，温润如玉，如同碧树的程不平，乌黑油亮的头髮瞬间转为苍白，皮肤失去生机，满是皱纹。

  “青虹怜，你好狠毒的心……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是金旭殿的天骄，我三十五岁就踏入仙树境，我不甘心……为什么？”程不平在河水中惨呼，目光绝望而怨毒地看向叶子上的青虹仙子。

  程不平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迸射出滚滚滔滔的精元气血，黑光瀰漫。天人五衰发作，生机和灵力都在迅速消散，就连声音都跟老头一样嘶哑。

  程不平拼命在河水里挣扎，转眼间从一个生机勃勃的青年变成了奄奄一息、白髮苍苍的老者。

  “因为你对秦道友动了杀念。”青虹仙子站在叶子上，居高临下，声音冷冽如万年寒冰。

  “你比神妙峰的拓跋璇如何？他都能死，你为何不能？我早说过，在这里胆敢对秦浩轩不利，不听他命令的人，我都会亲手处理。”顿了顿，青虹仙子淡然地补充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好。”

  她话一说完，落入子母河里的程不平心里才升起了悔意。对，他确实比不上神妙峰的天骄拓跋璇。即便强如拓跋璇，在这个凶险无比的仙魔遗迹里都被秦浩轩用诡计弄死掉了，他比起拓跋璇的实力境界又大大不如，有什么资格算计秦浩轩？但是这时候想到这一点，已经晚了。

  “咕都、咕都──”

  两声水泡破灭声响起，程不平虚弱的呻吟彻底被子母河吞没，躯体开始崩解。一会儿，就彻底没了影子。看到这一幕，再想到刚才青虹仙子说的话，金旭殿弟子心里面不禁都一阵阵发寒。

  “不听我的话，就会害死所有人。这种人还活着干嘛？进入仙魔遗迹，就等于半支脚踏入了死亡深渊里。我不会因为一个仙树境的人，害我们全体丧命在此。我青虹怜要为所有人安危考虑，死一人，活数十人，划算。”

  看着水面上浮起的一片骨骸，青虹仙子淡然地说道，声音里有别样的狠辣与决绝，态度凛然。

  她这番话是实话。刚才见识到了神妙峰众人的灭亡，让她更瞭解秦浩轩的实力在仙魔遗迹里是何等的可贵。有这人在，绝对能够让金旭殿的弟子生存机率大大提高。这样的话，死一个程不平又有何妨？

  关键时刻，青虹仙子从来都是一个决断的人，行事有自己的规则。

  “师姐好辣的手段，一位仙树境的修仙者，说杀就杀了……”原本心中还存了几分仗着自己实力不错，觉得能让青虹仙子重视的金旭殿弟子们，双脚都有些哆嗦。

  “师姐从前就是以心狠手辣出名的。她刚出道那时，可有人叫她『红艳女魔头』呢。”有一名中年精英弟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一些金旭殿弟子听了这话，才纷纷想起来。

  “对啊，从前师姐有一段时间凶名远播，送命在她手里的敌人，据说头颅都能堆成塔了。只是后来她实力突进到了仙树境，被金旭殿掌教视为日后能执掌金旭殿牛耳者，传授了古派秘传道法，有了金旭殿大师姐的名头，才日渐稳重……”

  “到了最后，已很少动手杀戮，被一些仰慕者尊称为『青虹仙子』。”有弟子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