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身在异乡为异客
在京都第一天,独自睡的客房,第二天吃过早饭,美莎要去清水寺,我随同,但被要求穿和服,说这样才像夫妻。
我向来对寺庙不感兴趣,不过既然来了这里,自然客随主便,反正是到处游玩,就去逛逛。
日本的寺庙跟中国的差不多,其实就是从唐朝传入,连高大的山门,也是整体红色,牌子也是用汉字书写:清水寺。
此时深秋,山上到处是红枫,景观很美,游人如织,来往路上听到很多中国人说话,给人感觉亲切,只是我穿了和服,不好意思打招呼。sriq
寺内有音羽瀑布,泉水一分为三,分别代表学业,恋爱,健康,有来祈福的,就过去饮泉水,会带来好运。
来时路上听美莎说过,以为是汩汩清泉,等到了跟前才知道是个楼台,上面分出三缕泉水,要用长柄杯子伸出去,接满一杯水回来喝了,自己许的愿望才能灵验。
我只喝了代表姻缘的,对美莎道:“希望我们夫妻能够天长地久。”
美莎笑笑,道:“姻缘要去地主神灶。”
她说的地主神灶,里面有两块石头,倒是不大,通体碧绿,上面缠了许多便笺,说如果能闭着眼从一块石头走到另一块石头处,就代表姻缘可成。
两块石头距离十米远,闭着眼又无参照物,稍不注意就会走歪,岂不是代表姻缘不成?
我看到有许多男女情侣在尝试,基本都是男子走女子等候,大多走到两三米就歪到姥姥家,可见多数人姻缘之路不顺利。
美莎让我试,我摇头拒绝,“我才不信这些骗小孩的把戏。”其实我是怕自己走歪,虽然我不信佛,但美莎却是信的。
美莎不依,道:“你是怕了吗?你若是不走,我不开心了。”
我指着那几个嘻嘻哈哈笑的情侣道:“你看看,他们有几个能走到的?”
话音刚落,有个小帅哥就笔直地朝自己女友走去,两人在另一块石头处相遇,笑容满满。
美莎撒娇,“你去走,不要怕,我会帮你。”
说完拿出一条手帕,给我绑了眼睛,而后退去好远,在那头拍手,“出发了哦。”
我听着掌声,心里想着目标,大步向前,走去四五步,那头就拍一声,十米远的距离,竟然走了十多步,但最终还是走到,美莎喜不胜收。
“你看,最终不是走到了么?”
“那也是在你的帮助下呀。”
当天晚宴后,武山洋介召我入阁楼,开门见山,“你的过往我派人查过,用我们的观点来说,你算的上是英豪。”
英豪这个词是日本特指,跟中国的英雄豪侠不同,英豪不分好坏,只是特指某男子有本事。
就像水浒里的好汉,名义上说是好汉,其实都是打家劫舍杀人不眨眼的恶人。
但武山洋介这么说,其实是在夸奖我,他说:“正是因为你有手段,有魄力,我才同意美莎跟着你,正隆小儿我看过,他很健康,尤其是他的四肢修长,强壮有力,我深感满意。”
这又是在夸奖我的基因好了,因为绝大数大和民族都是五短身材,矮壮,很少有长手长腿的人出现,这点是他们的短板,稍有不满。
但这句话在我听来是自谦,毕竟是美莎生的孩子,就算再不好,长辈也会找出优点进行夸赞。
又问:“关于友华的发展,你有什么看法?”
我自然是老一套,友华的实力没问题,唯独缺乏核心竞争力,做出的许多产品都是别人设计,我觉得友华要发展,还是要有创新能力。
武山洋介微笑颔首,“哪方面创新,你可有方向?”
我道:“日前小林广智做了一款智能运动舱,我觉得这是个方向。这个世界上科技再如何发展,其核心都是为了让人们更好的享受生活,而人的最终归宿,就是死亡。人的一生,任何时候花费都可以简约,唯独临死前,不能寒酸。”
我的意思是,医学发展到今天,以前的很多急症都不能致死,大部分人都是慢慢死亡,比如搁在以前该死的病,通过手术或者药物可以缓和。
那么问题来了,一旦动手术,icu的使用率就会增多,智能医学护理病床就势必成为趋势。其他设备不变,依然是有各种心率检测血压检测体温检测等,就是多一套自动排泄清洗系统。
一旦这套设备研制出来,友华申请专利,全世界独此一家,别无分店,光是赚医院的钱,就够友华屹立不倒。
听完我的想法,武山洋介很是欣慰,举杯示意,很好。
喝完酒道:“你能有这样的商业头脑,我很满意,我还听说,友华的订单都是你拉来的,这点上你的能力得到部署认可,小泉先生的报表我看了,做的很好,照此发展,你会成为一个不错的接班人。”
这就是灌迷魂汤了,他儿子武山直树比我还精明,怎么可能让我去做接班人?当下只是笑笑,不动声色。
武山洋介又道:“关于你和美莎的婚姻,我是同意的,只是有一个要求。”目光炯炯,而后正色,问:“为了美莎,你是不是愿意做任何事?”
我回答:“会的,为了美莎,只要不伤害别人,我愿意做任何事。”
武山洋介点头,“好,我要你入日本籍,成为大和民族的人。”
这句话不亚于重磅炸弹,让我半天回不过神,思索良久,犹豫再三,回应道:“入日本籍,我自己无所谓,只怕家里父母不愿意。”
武山洋介起身,朝我招手,让我随他去。一路出房间,走上青石板,拾阶而上,到达三层民居处,里面竟然是佛堂,供奉着一个个牌位,还有诸多武士画像。
我从上到下一个个看,每个牌位上都写的是汉字,名字很好认,都是武山家历代先人,其中就有武山洋介的爷爷,武山正雄。
对于名字这块日本人读音和汉字是区分的,我们看起来像弟兄,但实则相差很远,如果只看汉字不看读音,就会发现日本人的名字来来回回就那几个,跟中国的狗剩狗蛋,美国的杰克哈瑞使用率差不多。
武山洋介对着先人牌位鞠躬,我却在心里犯嘀咕,上面供奉的可是战犯啊。
武山洋介说:“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关于中日两国的历史,那是政治家操心的,你我都是商人,应该明白这其中道理。”
话说没错,商人逐利才是主要,就算当年抗战,我军需要的大批必需物资也是依靠商人才能安全抵达后方,说资本主义是坏人,也不能一棍子打死。
商人在历史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只是,我从来都没认为我是个商人。
武山洋介见我不语,点头道:“给你三天考虑时间,若是不行,你和美莎,也只能缘尽。”
这个夜晚,我失眠了,满脑子胡思乱想,迷迷糊糊做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梦。
这些事情我不好去问别人,无论谁出的主意,最终都需要我确定,可是不问别人,我自己却思考不出个名堂。
变日本人,然后一辈子安逸舒适的活下去。可是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呢?那常年缺水的山脊呢?家里父母殷切的眼神,甚至于村口傻兮兮的二狗,他们会怎么想我?
南方人精明,天生做生意的料,但陕西人不同,骨子里透着憨,愣,有股子傻劲,带着死板,墨守成规,还倔的不行。尤其骨子里有股奇怪的精神,叫做故土难离。
我怎么可能甘心变成一个外国人?
这才想到飞机上那个逗比的一番言论,娶个日本女人压力大不大?我说无压力,因为我根本未曾真正做过日本女婿。
由始至终,我都是处于未婚状态,当然体会不到真正日本妻子给于的压力。
武山洋介说给我三天时间考虑,其实这个问题根本用不着三天。
三天,三分钟,结果是一样的。
那么美莎怎么办?周和怎么办?
这次来日本,果然不是个好主意,糟透了。
偏偏时间还紧,我即使现在电话召集人马,只怕也来不及了。就算我喊上一百个人包机过来,又能如何?还能在别人国土上放肆?
迷迷糊糊一整夜,第二天早起去找美莎,说是去祭祖了。
祭祖怎么不叫我?哦,我还不是她的正式夫君。
等到晚上美莎才回来,远远地对我笑笑,由妈妈桑领着,回去她的民居。我要去见美莎,被两个人拦住,说那是女眷住所,陌生男子不能进入。
女眷住所?那个女眷跟我睡了两年,孩子都快一岁了,现在我就成了陌生人?
阻拦我的是两个高手,外观上能看出来,这里又不是自己主场,我只能忍声吞气,低声道:“请转告美莎小姐,我想见她。”
对方很客气地回:“会转告的,请你回去自己的房间。”
一直到晚上,美莎都没来见我。
夜里实在太困,迷迷糊糊听见婴儿哭,下意识地要起来查看,睁开眼,却是昏黄的纸灯,和描绘着竹林熊猫的屏风,以及室内竹制的茶几,这些事物都在提醒我,这是异国他乡,我为异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