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面骰子

  西格尔的怒吼声大家都听到了，还从未有人敢在克里面前这样说话。周围响起了愤怒的吼声，要求伟大的汗王教训这个来自南方的骑士。

  “杀死他！”有人喊道。然后变成了整齐划一的呼声，不断在圣山上回荡。

  “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

  与群情激奋的关中相比，完全被血脉力量支配的巨人反倒并未作出什么反应，他仍旧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克里正抓紧时间，调整着身上的肌肉状态。

  克里原本就是个非常健美的人，最好的时候如同一座可以行走的肌肉山。只不过成为首领之后，远离战斗和狩猎，比以前发福了，但仍旧是个罕见的壮汉。可现在的状态更加惊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身上的脂肪被迅速消耗，属于肌肉的线条从未如此清晰。一块接一块，他的肌肉依次颤抖，就像某种机械正在一步步进行运行试验，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西格尔心里一紧，危险的直觉让他立刻后退。在战斗中，他一向顺从自己的直觉，因为比尔爵士告诉过他，身体比头脑反应更快。

  在他眼中，克里只不过微微一晃，下一瞬间就冲到了自己面前，长矛也递进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若不是提前后退，自己已经被穿刺在神器上。

  并没有时间庆幸自己死里逃生，西格尔立刻挥起武器反击。当克里提速之后，再使用单纯的闪避那就是找死，唯一的生机就是进行纠缠。当然，决不能是肢体和肢体的纠缠，那样巨人的力量很快就能绞杀西格尔。所谓纠缠就是不断改变对方武器的重心，用粘、连的手法化解对方的力量和速度。

  这已经不是精灵的武艺。而是矮人的战技了。精灵讲究一击脱离，飘逸而迅速的打法。矮人则是成群结队，形成成排的战线。在战线中。身侧身后都是同伴，所以即便面对强敌也不能后退。一切功夫都在双足、腰和手臂形成的杠杆上。

  西格尔勉力支撑，看上去克制住了克里的武技，但他心里知道这种战法的缺点。粘连的手法可以纠缠强敌，但却无法持久，也很难独自做出反击。矮人需要依靠身边的同伴才能摆脱这样的僵局，否则很快就会疲劳并露出破绽。一对一的决斗中哪有同伴？所以必须寻找机会，果决的解决一切，西格尔这样告诉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人从分开站立，到再次交手，到现在重新形成僵局，一连串的变化看得人眼花缭乱。有些人惊讶、有些人欣喜、有些人则满满的只有担忧。弥赛拉紧紧抱住孩子，若不是襁褓的温度，她可能早就昏死过去。比武大会之后克里成为汗王，就像变了一个人，强势无比。进攻精灵的想法被强行推动，许多部落也不怕事情闹大，一个劲嚷嚷着加油。

  她也试图劝诫。但克里坚持己见。在部落中，作为妻子虽可以建言，但更重要的是服从。尤其是骑马打仗的事情，那是属于男人的事情。眼看克里的眉毛皱了起来，快要到达发怒的边缘，弥赛拉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暗自嘱咐做好战斗侦察，减少战争风险。

  她隐约觉得事情不对，但并不了解魔法的运作，也就无从解决。眼看着西格尔和克里打成一团，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两人最终平安无事。

  场地中，西格尔的战术起了很好的作用。而克里也作出了应对。他不再使用寒冰神枪作为主攻武器，改双手为单手持握。以他的力量。单手也不怎么影响武器的威胁，但可以空出一只手来。长枪依旧和长剑互相牵扯，与此同时巨人的铁拳不断向西格尔挥来。

  “我是草原的王！”巨人朝西格尔喊道：“我是王！我是王！我是王！”

  “不用说三遍。”西格尔一扭身子，从巨掌之下挣脱。不过他的袖子被扯落下来，一只胳膊*。

  长枪挥到，冰片如同匕首般锋利，在皮肤上划开道道伤口，鲜血直流。西格尔好似没有感觉，他全部精力都放在对手身上。

  因为拉近了距离，克里便计划要擒拿住西格尔，好固定住这个灵活的战士，然后用长枪将他穿个透心凉。西格尔无法直接与他比较力量，若是使用长剑威胁巨人的手，那他就没有东西格挡寒冰长枪。

  不对，他还有件武器。西格尔突然想到这点，一时的失神却让他付出了另一条袖子的代价。伤口越来越多，全都是不断飞舞的冰片匕首造成的。鲜血从他的额头、脖子、双臂、胸口和大腿流下，在脚边溅满。血与雪冻在一起，被靴子磨成光滑的红色冰面。

  巨人向后一缩，然后如同上紧的弓弦一样获得了速度，猛扑过来。长枪的突刺最早到达，被西格尔用长剑荡开，但那只巨掌带着寒冰的力量，抓向西格尔的脖子。法师身体失去平衡，他来不及发力闪避。

  但并不是不能做出反击。西格尔趁抬腿的功夫，从靴筒中掏出黑曜石匕首，挡在了巨掌前面。

  锋利的匕首在精金上都能留下刻痕，来自寒霜巨人的血统力量从不以皮肤坚韧著称。匕首穿透手掌，直透过去，从手背上冒出一个黑色的尖牙。

  原以为这样会让巨人收手，没想到他连哼一声都没有，顶着匕首的疼痛仍旧抓了过来。

  西格尔试图后退，但脚下的冰层让他踉跄半步，没能完全退出威胁范围。

  黑曜石匕首的刀柄集中他的鼻梁骨，他清晰地听到了骨折的声音。酸疼在这个时候算不了什么，双眼视线的模糊才是最要命的。正常的视线被泪水和血水朦胧，他不得已开启了灵视，至少能看到对手的轮廓。

  “我是草原之王！”克里一声怒吼，拔下掌中的匕首，掷向西格尔。黑曜石匕首在灵视中只是个模糊的影子。西格尔只能猜测其大致的方向，然后用长剑拨开。

  巨人就趁这个机会用长枪横扫，正好命中西格尔的腘窝。这正是个不容易受力的地方。西格尔摇晃了几晃，仰面摔倒在地上。

  玛娜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嘶力竭的喊道：“快爬起来，快闪开！”

  西格尔现在的姿势非常不利，而他的双腿酸麻，膝盖之下几乎毫无知觉。巨人克里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将长枪当做棍子，不断砸下来，封堵可能的逃跑方向。他一边砸，一边高声叫喊：“我是王！我是草原之王！”

  尽管用长剑格挡。但巨大的力量依旧撞击在西格尔身上，这次可没法卸力，只能依靠身体承受。西格尔只觉得自己身子下面的冰层碎裂、融化，和泥土混合起来之后被挤压出去。他就像陷入了一个坑中，越来越深，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

  正午的太阳从云层后面透出来，就在他们两个头顶上。整个圣山上只有这一道从天上射下来的光柱，刚好披洒在巨人克里的肩头，让他如同天神下凡一样。耀眼的光芒直射西格尔的眼睛，克里成了一团黑暗的影子。再也分辨不出细节。

  “我是草原之王！”他再次怒吼。三灵已经降下灵佑，这束阳光清晰地表明它们的态度：赐福巨人克里，助他战胜对手。

  身子下面的泥坑已经有半尺深。就像棺材一样。西格尔已经感觉到大地要吞噬自己的意图，也感觉到天空和自由越行越远。他在心中怒骂三灵，都是些什么昏庸无知的玩意儿，想要让自己的子民死吗？没了信仰来源，三灵还能剩下什么？！这个时候还帮助脑筋抽了的巨人克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西格尔看不清长枪的位置，但能从克里的身影中看出他大概的姿势。一股狠劲从法师心中迸发出来，他抬脚踹向了克里的膝盖。

  饱含怒气的突然袭击击伤了巨人的关节，草原之王单膝跪了下来。他怒视着倒在泥坑中。全身已经被红色覆盖的对手，决心结束这场持续太久的对决。他有三灵护佑。局面完全占优，绝对战无不胜！

  西格尔却看到了机会。

  巨人跪倒在地。也就意味着距离变近，其身高臂长和寒冰神枪的长度优势全都丧失。西格尔一把扯下自己胸口的碎布，露出精壮的胸膛，大声怒吼道：“狗屁草原王！哪来的权力？大声便厉害吗？大力便无敌吗？无知的蠢材而已！”

  克里顺势跨坐在西格尔身上，双手抓住长矛，如同使用巨剑般向下插来。“我是草原之王王王……！”

  寒冰长枪的枪尖撞在星之尘的剑身上，两者不分胜负，只有耀眼的火星迸发。

  “我是草原之王！”

  两件武器再次相交，双方仍旧毫无损伤，西格尔被震荡之力击出一口鲜血，但觉得心肺的淤塞疏通，呼吸和心跳的节奏恢复正常。

  克里再次高举起寒冰神枪，仍旧高喊那句口号。

  云层合拢，阳光不在，西格尔又能看清巨人的身影。

  没有了肩头的光晕，他只是个强壮但需要帮助的笨家伙。

  西格尔面带微笑，就像预言法术一样，他看到了未来几秒钟发生的事情。长枪从哪个角度插下来，自己用长剑如何抵挡，每一个动作和细节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过他不想这样。

  用双肘撑住泥坑的边缘，西格尔将自己支了起来。在长枪插下的瞬间，他松手抛掉星之尘，稍稍移动身体。

  微笑从他脸上消失，所有的血肉皮肤，骨架内所有的内脏瞬间消失。

  寒冰神枪从肋骨中间穿过，击碎了其中两根，不过西格尔的移动保护了脊柱，不然他没法进行下一个动作。

  长枪插入泥坑，深深陷入地下。克里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化，疲劳使他手上的感觉失去控制，他的身体平衡也一样。

  巨人向前趴低，西格尔的骷髅手猛地按在他的双额上。

  绿色的电浆纹路发出耀眼的光芒，闪电在泥坑中爆发，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旁观者不知道应该闭上眼睛还是捂上耳朵。

  西格尔的咒语声压过一切：“解除心灵束缚！”

  与此同时，神枪因为透穿敌人而爆发出强大的寒冰力量，将西格尔和泥坑冻结在一起，只剩下按在克里眉角上的两只手在外面。

  绿色的电浆能量耗尽，被大量转换的元素力量变成阵阵青烟，从西格尔的骨掌中央冒出。

  一切都停了下来。

  “我是草原之王……”克里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