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面骰子

  西格尔走下了楼梯，尽管面沉如水，但好歹经过简单的收拾，不会显得偏执或疯狂。

  费扎克双手在拐杖上用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是他还没开口，西格尔就上前拥抱了他，搀着他重新坐下。

  “西格尔，听到消息之后我很难过。”费扎克说道：“珍妮特是个好姑娘，只是她的命不好，没能躲过灾祸，但你也要冷静一下。我不劝说你类似这关系到上万人安危福祉的理由，我只问问你，你确定这样做可以达到你的目的？不要白白送死啊，西格尔。”

  “我已经冷静下来了，真的。”西格尔说道：“谢谢你来劝我，只有真正关心我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尝试阻止我。你不知道这很危险吗？刚才我差点就杀了玛娜。”

  “她关心你胜过关心自己，她一直就是那样的好人，像个傻瓜一样。”独眼老爹拍拍自己僵硬的膝盖，抬起头来对西格尔说道。“还记得玛卡布哒吗？当时我们两个人逃命，以为自己会遭到侏儒、兽人或者天上到处乱飞的幽灵的毒手。我腿上还中了一箭，大大拖慢了速度，于是我就劝玛娜赶紧走，不要管我。”

  “我们才认识也就三四天吧，相互能有多少了解？我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孤老头子又没什么可图的，当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就不要拖累年轻人了。不过玛娜始终没有抛下我，一直拖着我向前走。她是个善良的人，从骨子里就善良那种，你要多听听她的意见。”

  西格尔点点头，答应下来。

  “部队已经集结起来了，骑士们都等着你下达命令呢。”费扎克说道：“我不太懂打仗的事情。但我知道孤注一掷是绝望的好朋友，愤怒和愚蠢则是难兄难弟。你们乒乒乓乓从半夜敲打到现在，搞得我都没睡好。天亮了还要处理各条线传过来的消息。唉，真是劳碌命啊！”

  “别着急。我一会儿去帮你。”西格尔拍拍费扎克的手背，然后站起身来，整理整理衣服，平静的说道：“且等我安排好骑士们的工作。”

  独眼老爹放下心来，挥挥手让西格尔先走，自己则慢慢拄着拐杖站起来。他喊来自己的仆人，让他们伸手搀扶着，一同向回走去。

  西格尔推开城堡大门的时候。清晨第一抹阳光从东方的天际出现，刚好照在满是水坑的庭院中。天上的乌云还没有完全散去，从北方传来低沉的雷鸣声，黑色的云层正快速向南移动，也许很快就会再有降雨。这种天气下不管是行军还是战斗都是苦差事，被雨水泡湿的连发电浆弩还能剩下多少威力尚不可知，仅就指挥作战来说，有几个能在大雨中听清鼓点和号角，从而执行命令呢？

  他全副武装地站在门前，手扶在剑柄上。用黑色的眼睛扫视整个城堡。被他看到的人纷纷单膝跪下，向他表达效忠之意。不过西格尔更多看到的是士兵眼中的茫然、好奇和盲从，他们并不知道为何而战。只是单纯的信任、敬畏自己的领主而已。

  我差点就辜负了他们，绑走他们的自由意志，将他们的家人扔给精灵。

  “所有骑士指挥官，立刻到议事厅来。”西格尔说道：“哼克，你对城防最熟悉，也负责新兵的训练指导。先安排士兵们吃饭休息，然后检查各个队伍的装备情况，按照你的标准，看看哪些没有合格！”

  说完之后。他对玛娜使了个眼色，让她尽快跟上。

  “事情是在精灵领地上出的。精灵必须给我个说法！”咚的一声，西格尔重重一拳捶在桌子上。烛台上的火苗一阵挑动，所有将领心中一惊，纷纷坐直了身子。“这场和精灵的烂仗打到现在，应该够了！黑衣人的事件是个契机，精灵连自己的大本营都保护不了，还留在各地干什么？我命令所有的部队做好战斗的准备，每一个能够拿起武器的人都要准备出征。”

  “是的，领主大人。”骑士们大多穿上了流水线上下来的魔法胸甲，显得整齐而干练。西格尔扫过他们的脸，尽管一些人的眼睛里还透露着疲惫，但相信他们都听清了命令，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这次的战斗目标是抓俘虏。”西格尔说道：“精灵森林遭到了攻击，在外面的精灵部队定然会被叫回去协防。尽管枢纽堡距离精灵森林较近，但我想莉亚的军团也会移动。从现在开始，紧紧盯住他们的动向，只要他们一离开那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就开始攻击。”

  “领主大人，怎样抓俘虏？”一位骑士问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精灵投降的先例。”

  “精灵也是血肉之躯，他们也会害怕、恐惧，也就可能投降。我寄希望于你们的英勇无畏，我要看到队伍的杀气，明白了吗？”

  骑士们点点头，哼克等半兽人怒吼一声，斗志比其他人高得多。

  玛娜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只要不去攻击枢纽堡并一路杀向精灵森林，单单对付精灵莉亚的军队还是有很大胜率的。在海姆领不断的骚扰袭击下，那支精灵军队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威慑力，只能远离元素符文大阵，龟缩在有利的地形之后。没有足够的战争古树，他们整体的战斗力下降很多，原本的体系难以维系。精灵在初期推进太快，导致过于分散，在没有电浆弩矢对付战争古树的时候这样做没什么问题，但现在想要重新聚集成拳头却困难重重。

  “玛娜，交给你一个任务。”西格尔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你来负责居中指挥，调度各种资源，什么时候进攻，什么时候撤退，用怎样的战术，这些都交给你了。我的任务是为部队提供法术支持，在战场上延伸元素符文法阵的效果。免得火球、冰雹之类的东西落到大家头上。”

  “是，领主大人，我会为你的荣誉而战！”玛娜大声说道。这才是她喜欢的领主。能够理智思考、公正行事。

  “给肯基捎去一个口信，让他不必非要赶回来。可以见机行事。”

  正在这时，门外侍卫的喊声响起：“领主大人，邓巴法师求见。”

  西格尔示意让他进来，然后海姆领的骑士们就看到一个穿着棕灰色长袍、脑袋后面梳着短辫子的胖子走了进来。他看上去紧张兮兮，绕开骑士们闪闪发亮的盔甲和武器，将一张纸交到西格尔手中。

  “领主大人，伊迪斯老师说，请你不要与精灵发生战斗。黑衣人袭击的事情已经引起了精灵、法师协会、各大神殿的注意。很快就会有结果。目前不宜将冲突扩大。”

  西格尔看了字条一眼，将它丢在桌子上，冷冷的说：“我知道了。”

  邓巴站着没有动，小心翼翼的看着西格尔，还在等他的回答。

  玛娜在桌子下踢了半兽人哼克一脚，眼神一瞥。哼克“砰”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伸手朝邓巴抓去。法师身上的防护法术闪了闪，西格尔抬抬手，将它驱散掉。

  半兽人哼克将邓巴的脑袋夹在咯吱窝下。浓重的气味让法师不住颤抖。“啊？你要留下来开会吗？送完信还不知道赶紧滚蛋，一点礼貌都不懂，还不如我！”

  邓巴的手脚不住摆动。可他被勒住之后，既说不出话，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挣脱，只能像只被提起来的鸡一样，被一路拖出了议会厅。哼克在门口松开了他，然后紧紧关上会议室的大门。

  “我在我领地上的行动，用不着法师协会指手画脚。”西格尔将纸条在蜡烛上点燃，扔在一边：“还愣着干什么？出发吧！”

  海姆领的战争机器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斥候与骑兵先行。步兵紧随其后。玛娜留下一千士兵镇守秘尔城，另有一千人作为预备队。征调商队的大车作为运输工具，准备随时支援战场。所以真正出击的只有一千人左右。

  这一千人分三个方向，宛如从城堡伸出去的三根触手。按照西格尔的估计，精灵会选择北上，返回精灵森林。在这个前提下，马那只会这三支部队前往精灵可能会经过的地点，尝试进行阻击。

  精灵的战争打到目前这一步，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若精灵的损失继续加大，很可能就会转变成精灵的生存之战。广袤的精灵森林依然是不可逾越的障碍，西格尔每次想到那密密麻麻的符文树就感到头疼。除非新大陆的人类拼上性命，与精灵进行不死不休的战斗，否则很难将精灵森林彻底击败。

  冷静下来之后，西格尔才想明白这些道理。他望着玛娜骑在马上的背影，心中对她说了声谢谢。然后他利用水晶球，联系上德雷.乌瑟尔子爵。他发现乌瑟尔也穿戴着盔甲，像是准备战斗的样子。

  “西格尔？果然法师就是不一样，你传过来的图像和声音比其他人清晰多了。我差点以为你就站在我面前。”老人捋捋短须，开心的说道。

  “我将在北方发动一次攻势，但我觉得精灵已经出现明显的颓势。”西格尔施展法术，确保自己的声音只有乌瑟尔能够听到。“我觉得联盟应该出面，与精灵进行谈判。否则法师协会或者繁星王国就会摘取胜利的果实。”

  德雷.乌瑟尔朝两侧看了一眼，凑近水晶球，压低声音说道：“西格尔，你不是说这球很容易泄密吗，怎么在这里说？”

  “我施展了防止窥探的法术，除你我之外，其他人只能听到日常的问候和对天气的探讨。”西格尔说道：“我只是个新贵族，这种谈判的事情并不擅长，所以不管是你还是布朗出面，都比我要好。我建议你们尽快行动，免得贻误好机会。”

  “好机会？什么意思？”德雷眼睛一亮，赶忙问道。

  西格尔敲敲水晶球，就像在点乌瑟尔的额头一样，导致图像一阵晃动。他说：“记得海姆领为战争做出的努力，别试图坑我。”

  水晶球的图像消失，只留下乌瑟尔大叫：“你倒是告诉我是什么好机会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