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东南幽恨满词笺
谢飏感觉自己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面全是五光十色的东西，但想要认真看一下到底都有些什么，整个世界却变得模糊不堪了。
似乎有一只兔子从他的面前跳过，浑身闪动着奇异的光芒，谢飏吓得赶紧后跳一步。但是，待他注意到所处的环境之后，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了。
“这里是……”谢飏疑惑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头顶，低头发现自己的脚下也似乎并没有踩在什么东西上。
换而言之，谢飏现在的状态就是漂浮在深空之中。而他说看见的五光十色的东西，不过是宇宙的射线与远处星海的闪光。
“我……死了？”
谢飏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想想……”谢飏感觉额头剧痛难忍，下意识地伸手扶住额头，“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啊……想起来了，我刚来到赞卡加德海军镇守府，孟昶带我在熟悉机库。……然后，然后……然后就想起了警报声，赞卡加德的那些臭虫子突袭了。
对，是这样的！后来呢？……后来……后来我随队出击了。
孟昶是我的僚机。
对！想起来了！战机的方向舵卡死了，一只该死的钳形虫撞毁了我的战机……
……所以，我死了？
就这样死了么？我好不甘心啊。
不甘心……不甘心……
不，不可以。
我……我还不可以死！不可以死啊！
谢飏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稍微转移了一下视线，看不清楚这个房间的布置，但能看到很多机器的轮廓。
谢飏尝试着坐起来，腰腹刚一发力，一阵钻心的疼痛就将他积攒起来的力气打散了。谢飏感觉双眼发黑，浑身发抖。他痛苦地喘着气，似乎这样可以减缓他的伤痛。
但是，呼吸却又牵动了更多的伤口，疼痛感更大规模地袭来，谢飏浑身的冷汗如同溪流般向身体外涌出。
“我劝你现在还是别动比较好。”一个冷冽的声音传来。
谢飏转动眼珠，努力想要看清到底是谁在说话，却是徒劳。
“不过区区数年未见而已，你居然都已经沦落成这样的地步了。”不难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对谢飏充满了不满。
好熟悉的声音啊，到底是谁呢？听他的口气，他应当是认识我的。谢飏心想。
“实战操演的时候，告诉我要千万记得躲避敌人的攻击——无论多么狼狈都要先活下来，才有机会反击——当年对我说这句话的人，现在却像咸鱼一样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声音越来越近了，谢飏的面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还真是讽刺啊，谢飏。”
华烨，是你！谢飏心下大骇。
仔细看看，华烨和在学院里面的样子变化太大了。原本略显婴儿肥的脸上现在挂满了风霜，柔和的线条都变成了刚毅的轮廓。
看来经过赞卡加德连绵不断的战火洗礼，华烨已经成为了一个优秀的战士，再也不是当初在学校里面的那个迷糊蛋了。
“没想到吧？谢飏。”华烨笑道，“不过也幸好是我，否则你早就变成了一堆太空里的碎肉，等着被回收机器人回收吧。”
华烨口中的回收机器人是指专门放置在外太空以及赞卡加德行星表面的RecyclingRobt，它们有六对机械臂，主要负责将所有可供回收的资源进行回收。
回收资源的范围，可不仅仅只有战争过后的废铜烂铁等残骸，尸块、血块等生物组织也是属于回收范畴的。毕竟，根据已有技术，将尸块进行生物电讯号刺激，可以很快拼凑起完整的尸体，再进行一些缝合与治疗，一具战斗傀儡就这样完成了。倘若还拥有意识完整的大脑，进行拼装之后，就又是一名优秀的战士了。
战争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残酷。然而对于谢飏来说，残酷的一面才刚刚开始。
“我发现你的时候，你的战机被钳形虫首领切成了碎片，”华烨走到谢飏身前，抬起手指着他的胸口和左臂，“这里的贯穿伤是被我的战机打穿的，当时你横在我和那只臭虫子之间。”
谢飏难以置信地望着华烨。
“别这样看着我，你应该感谢我才是，当时你的身体完美地挡住了钳形虫首领的视线，所以我才可以在你身后一枪打穿它的脑袋。”
华烨说着，用手比划着在谢飏的胸口轻轻一点，裹着层层纱的胸口便渗出了些许血水，“呵，伤得还挺重的。”
谢飏当下真是有心杀了这混球。
“你也别太激动了，虽然我把你当肉盾是有点让你不爽，可至少结果还是处于可接受的范畴内，对吧？”华烨笑道，“此役我们共歼灭赞卡加德钳形虫四百二十七具，有首领十二只。至于我军的伤亡……除了你被我救出来了之外，还有十四个伙计都因为伤势过重，被回收机器人回收了。”
谢飏心下大骇，他清楚被回收机器人回收意味着什么。从此，这十四个人再也没办法拥有自己的记忆了，可以说是已经彻底脑死亡了，当它们的尸块被拼接、培养与治疗好之后，剩下的便只有他们的战斗意识。
换而言之，是十四具战争傀儡。
而这，正是科技高速发展所带来的不人道之处。
“赞卡加德地区的战事十分吃紧，”华烨笑道，“这个时候大家都争相申请调离这个防区，只有你敢过来。”
废话，我要不是为了找陈妍，我来你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
“一直听我说，你却不能说话，这样的感觉很难受吧？”华烨摘掉了谢飏嘴里的呼吸器，“就你目前的状况来看，说话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谢飏艰难地呼了口气，“华烨，你……”
“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不，我没想……”
“想？想我？原来你来赞卡加德行星驻守是因为太想我了啊？虽然很感动，但我不搅基，谢谢。”
“尼玛！信不信老子揍你啊！”
谢飏气得大吼，于是他身上的各处伤口再度开裂，血像不要钱一样滋了出来。
“我靠！”华烨赶紧按下床头的呼叫器，“医生！快来，37号床患者谢飏伤口撕裂，正在大出血！”
话音刚落，一群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机器人就冲了进来，三五下将谢飏扒光，死开纱布，一边大剂量输送着医用血浆，一边开始缝合伤口。
谢飏因为大失血，再度陷入了深沉昏迷之中。
“脾气倒是没变。”华烨走出了房间，顺手关了门。
孟昶和李云隆在门外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看到华烨走出来，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
“队长，少尉他怎么样了？”孟昶焦急地问道，“我看到刚才很多医用机器人冲了进去。”
“安心吧，谢飏那小子是属猫的，有九条命呢，这么一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碍事。”
“华队长，那谢飏他醒过来了吗？”李云隆问道。
“嗯，醒了啊，不过又昏过去了。”
“唉！妈的。早知道我就不把战机交给镇守府那些破烂机器了，要是我能早点给他组装好战机的推进系统，也不至于出现这样的篓子。”李云隆十分懊恼。
“这里反正也没有旁人，不妨和你们说吧。谢飏呢，好歹也曾是我们联盟最拔尖的S级驾驶员，战机的状况他只要坐进驾驶舱动动左右操纵杆就能估测出来。”
“这么厉害？”
“孟昶你别打岔，听我说完。至于这次的事故呢，我认为有三个疑点：其一，谢飏的战机为什么会被还原成量产机？”
“这……我以为是你们这儿镇守府的规矩。”李云隆道，“当时我看到属于谢飏的七个专属个性化定制组件都摆在箱子里，没有打开。”
“对啊，所有人的战机数据都会提前录进电脑里，有专门的机器人负责单独组装。为什么单单谢飏的战机被还原成了出厂数值呢？”
李云隆和孟昶的眉头皱起来了，之前他们都未想过这样的问题。李云隆以为是这边海军镇守府的使用习惯，而孟昶则以为是谢飏为了向自己炫耀他的装备特权。
正是因为这样先入为主的思想，导致李云隆和孟昶都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最明显的破绽。可谓是老祖宗口中的“灯下黑”。
“那么，其二，为什么谢飏的战机没有配备主武器？除了刚出生产车间的飞机，就只有进行保养维修和报废处理的时候，战机才会卸载它的主武器，所以为什么‘女武神’号的主武器缺失呢？”
不待李云隆和孟昶回答，华烨抛出了更加重磅的第三个疑问——“还有第三个疑点，也是最大的疑点，那就是——为什么‘女武神’号战机的方向舵会这么巧就失灵了？”
华烨从兜里掏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女武神号战机上的碎片，“这枚碎片，来自‘女武神’号的方向舵。我去找人化验过了，上面有微型烈性炸药的残余成分。”
华烨冷冷地看了李云隆和孟昶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有人想要杀掉谢飏，而这个人，就在这海军镇守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