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四万年

  轰隆！

  夏日午后的雷鸣打破了压在人心底里的闷热，大团乌云在天空中凝聚，刚刚还是晴空万里，阳光灿烂，这会儿天地却一下子昏暗起来，就像是在所有人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纱。

  是错觉，还是光线的缘故，李耀忽然觉得，整个世界的色调都比刚才黯淡了一点点——微不足道，几乎不可分辨的一点点。

  这种感觉，在那天动漫展上也曾经出现过一次，就是听说著名奇幻小说家和漫画家去世的消息时，不过转瞬即逝，一眨眼就再也感知不到了——人的习惯能力，或者说自我催眠能力原本就是很强的。

  李耀捏着手机，愣了半天。

  论坛上又刷新出来几十个帖子，很多“星环迷”从不同渠道都证实了“星环之父”去世的消息，还有人用十分肉麻的口吻在下面留言：“一代人的青春消逝了。”

  李耀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窗前。

  窗外电闪雷鸣，恍若外太空凶兽的咆哮，顷刻间暴雨如瀑，天地间洪水肆虐，化作无边无际的水乡泽国。

  李耀没带雨伞，回不去了。

  他也不想回去。

  昨天的事，今天的事，还有前几天动漫展上的事，或许还有更久以前的梦境……点点滴滴，化作呼啸而至的陨石雨，狠狠轰击着他内心深处被封印的地方，轰开了一道道无可挽回的缝隙。

  “你究竟是要一辈子浑浑噩噩，平庸无奇，以模糊和黯淡的姿态进入下一次轮回，还是要追寻着梦想的轨迹，找到真正的自己——哪怕付出毁灭的代价，哪怕只有一秒钟？”

  脑域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问他。

  无数念头都像是气泡般从识海中喷涌而出，李耀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变得越来越“聪明”，也越来越“清醒”，能想到很多以前绝对想不到的事情，也能十分冷静面对那些常人绝对无法理解的怪异。

  他坐回到自己的牛肉面前面。

  一开始想找一个笔记本，记录下自己最近遭遇的一系列古怪和疑问。

  但他的本能，瞬间就否决了这个想法，没必要留下任何纸张记录——就连他的“梦境笔记本”最好都烧掉，再把灰烬冲到下水道里去。

  那么，就在心里默默冥想和记录吧，反正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好了。

  首先，不管别的事情有没有一个科学、合理的解释，至少一顿饭吃下上百个包子和十几碗面条是绝对不正常，超出一切已知法则解释的，由此推断，所谓“超能力”并非幻想，在这个世界上是真实存在的，自己就拥有……当然不能说是“大胃王”的能力，而是说“将物质迅速转化成能量并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存储起来”的能力，而且，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被能量高效转化着，变得越来越强壮和敏捷，这一点有待证实，姑且放下不提。

  第二，昨晚上在高架环线极速狂飙的“神秘车神”真是自己吗？

  从常理来说，自己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如果世界上真有“超能力”，那就不足为奇了。

  考虑到自己脑中真的保留着相当清晰的飙车记忆，以及自己今天醒来饥饿到极点，说明能量消耗极大，暂且假设自己真是神秘车神——那就糟糕了。

  虽然余新、赵凯和校园网的帖子都说，神秘车神没有留下半点儿能证实身份的蛛丝马迹，但李耀却知道，100%隐藏是不可能的，凡走过，必定留下踪迹，任何人的任何行为，都会和四周环境发生物质交换，哪怕是最微小的物质交换也可以被查出来——关键是花多少精力，资源，代价和时间去查。

  所以，自己会被查出来吗？

  李耀估计，从官方层面而言，不太可能，因为并没有造成重大人员伤亡。

  但是，接下来就是“第三”。

  第三，假设世界上真的存在“超能力”，自己总不见得是第一个超能力者，那么超能力者会有组织吗，一个超能力者对别的超能力者来说，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而超能力组织对新的超能力者又是什么态度，是吸纳为成员，还是充当实验的对象，要被切片研究？

  这些超能力组织，一旦发现了高架环线的视频，会不会产生一定的兴趣，进而展开追查呢？

  无论是成员还是研究对象，李耀都不喜欢。

  他是自由的，不想接受任何形式和任何势力的控制。

  而且他隐约觉得，还有一个比“超能力者”以及“超能力组织”都要恐怖的阴谋，他曾经知道这个阴谋是什么，但后来又忘记了。

  他必须找到答案，不能受太多干扰。

  第四，现在看来，无论之前做了多少异梦，最近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变，都是被《修真四万年》这部小说引发。

  为什么自己对《修真四万年》里的场景和人物这么熟悉？李耀现在能肯定自己原先并没有看过这部小说，绝对没有。

  小说作者“卧牛真人”究竟是什么人，他知道些什么，他写这部小说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问题，似乎只能回到小说世界去寻找了。

  第五，这一点要打个问号。

  究竟是自己的直觉还是错觉，貌似每次有……幻想世界的创造者——无论小说，漫画作者还是游戏制作人，不幸去世的时候，整个世界就忽然变得黯淡了一点。

  一名奇幻小说大师，一名习惯性拖稿的漫画家，还有一名金牌游戏制作人，对了，或许还应该加上一位网络小说作家，应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四名创作者，短短一周之内，他们的死究竟是巧合，还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接下去，会不会还有更多类似的创作者横遭不测，甚至，这些只是圈子里比较成功和知名的创作者，他们的死才成为新闻，而在公众的目光之外，还有无数籍籍无名的创作者早就死于非命，却一直没人关心？

  李耀用半碗面的功夫想清楚这一切，自己也有些吃惊。

  他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和灵活了，而且，遇到这么扑朔迷离的事情，非但不再害怕和犹豫，反而生出一股跃跃欲试，越来越兴奋的感觉。

  给自己一个月时间，如果一个月后还是一无所获，到时候再去找工作，重回人生正轨不迟。

  李耀暗暗想着，话说回来，究竟什么才算是“人生正轨”呢？

  夏日午后的倾盆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窗外，暴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阳光撕裂乌云，甚至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彩虹。

  李耀将滚烫的面汤一饮而尽，大步走进了细雨和阳光里。

  ……

  李耀再次陷入《修真四万年》的世界里。

  不过这次他“有备而来”，并非单纯看小说消遣，而是对自己做一个实验。

  他选择用电脑阅读小说的网页版，然后把手机放在一边拍摄自己看小说时候的样子，左手还紧紧攥住一支锋利的钢笔，感觉到自己就要彻底迷失的时候，就在大腿上狠狠扎一下，恢复清醒。

  幸好即将进入六月，毕业班的学生大多找到了下家，包括余新、赵凯他们都整天在外面奔波，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几乎不回学校，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宿舍里，倒也清静自在，不怕被人打扰。

  李耀无师自通，从超市采购了大量压缩饼干和巧克力等高能食物，把门锁死并用脸盆和凳子设置了一个简易的“警报装置”，又把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他一个章节一个章节仔仔细细地看下去，并且在心底默默记录自己的心理和生理反应。

  “真奇怪，不是错觉，我的身体的确变强壮了，可以一口气做上百个俯卧撑。

  “刚才又连续高抬腿跳了十五分钟，连汗都没出，倘若在外面的操场上一定能跑出惊人的成绩——这是何其恐怖的体能！

  “绘制建筑和街道地图的能力也增强了，我好像能把这辈子走过的所有街道都画下来。

  “我明白了，这里面有一个规律——似乎，我阅读《修真四万年》的章节越多，随着小说里的‘修真李耀’渐渐变强，现实中的我也就是‘地球李耀’的实力也越来越强，当然强度和小说人物没得比，但提升的速率是一样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明白为什么赵凯说要跳过前面四五百章了，的确，这部作品的前后章节风格极不统一，发生了严重的撕裂，倒不是说文笔和人物刻画有了多少提升，而是说，作者想要写的东西，完全是两码事，根本是套用了同一个名字的两部小说，完全是两个人写的——是换作者了吗，还是工作室，还是作者鬼上身，亦或者……作者本人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呢？”

  时间又过去三天，李耀的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越变越大了。

  不过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只要他能看完《修真四万年》这部小说，所有的问题都将得到解答，他会清楚明白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只不过……

  正当他废寝忘食，越看越起劲，从书里和自己身上收获无数“惊喜的时候，整个故事却戛然而止。

  “没了？”

  李耀呆呆看着第1548章《激怒太阳》。

  这是第四卷的完结，主角“修真李耀”刚刚完成了古圣界的冒险，预备带着一帮古圣强者华丽回归，展开联邦和帝国的终极对决，正是最精彩刺激的时候，结果，就没了？

  看了一下作者最后的更新时间，是七天之前。

  这可不妙，网络小说很少有两三天都不更新一章的——那些精雕细琢，字字珠玑的精品另当别论，但《修真四万年》走的是量大管饱的路子，作者每天至少更新两章，这种情况下一个星期不更新，极有可能就是……断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