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四万年

  这些设施当然不会是石油钻井平台——方舟基金会恐怕不需要也不可能靠开采石油来赚取“反抗基金”，不过李耀一时也吃不准他们究竟有什么用处，只看到几十座类似的设施环绕整座方舟岛，而绝大部分设施好像还没有完工的样子，四周搭建着脚手架，不少工人都在上面热火朝天地作业，电焊的火花到处闪耀，钢铁的敲击声此起彼伏。

  李耀眯起眼睛，仔细看去，发现绝大多数工人都形貌特异——若非肋生双翅，就是虎背熊腰，某部分肢体畸形膨胀，砂锅大的拳头可以直接当成榔头来使用，甚至不凭借任何外力，悬浮在虚空之中，想来都是觉醒者。

  灰雾女士证实了李耀的猜测，她告诉李耀说，整座方舟岛上聚集了一万多名觉醒者，俨然是一座超能力的世界，这些人本身就身负眼花缭乱的术法和异能，而“空间褶皱”之内的重力法则和外界又有些微不同，再加上红极星对岛屿附近整片海域的掌控，所以才能令工人们暂时摆脱引力的束缚，提升作业的效率。

  不过，他们究竟在制造些什么，灰雾女士也不清楚，这是只有红极星掌握的秘密，据说是终极战争中的决胜武器。

  吉星号缓缓靠拢到码头上，再次经过严密的搜查和测试，折腾了足足大半天时间，李耀和张大牛才被允许前往红极星的指挥室。

  那是一片半地下，类似堡垒的建筑群，圆弧形的建筑顶盖像是一个个散落在大地上的头盖骨，散发着灰色的光泽，灰雾女士告诉李耀，这些建筑的顶盖上都浇筑着一层厚厚的铅壳，主要是为了防止红极星的脑电波溢散出去，被天启组织和地球意志感知到。

  小心谨慎到这种程度，才是红极星和地球意志周旋十数次轮回，都没有被锁定和消灭的原因。

  通往指挥室的地下通道，被一堵厚实如金库大门般的铜墙铁壁阻隔，李耀站在门前，感觉至少有七八种不同性质的射线从自己体内穿过，随后，大门深处才传来一阵沉闷的机械声，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灰雾女士示意李耀和张大牛单独进去，她只能跟到这里，两人有些艰难挤进去之后，大门立刻关上，将他们留在一片黑暗中。

  有那么一瞬间，李耀心里有些发紧，心说难道一切都是骗局，所谓“方舟”和“天启”根本是一回事，都是地球意志设下的陷阱，就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过，前方的地面上很快亮起了一连串的箭头，指引着他们七弯八绕，越走越深，终于来到一处还算开阔的地下空间。

  这片空间被一团氤氲般的光雾笼罩，强烈的光线刺激着李耀的瞳孔，令刚刚在黑暗中摸索的他有些睁不开眼，微微一怔，才分辨出那是铺设在四周，将四面墙壁和天花板统统包围的屏幕。

  大大小小的屏幕显示着此时此刻全世界各地的灾情，以及各种错综复杂的数字和报表，天文数字般的信息流伴随着光雾一同翻涌，不少信息直接漂浮在半空中，给人一种这里至少超越时代数十年的感觉。

  除了屏幕之外，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只有一张背对着两人的人体工学电脑椅，他们看不清坐在椅子上的人，只看到他戴着一顶非常滑稽的头盔，仿佛也是用铅块打造。

  “哧溜哧溜，哧溜哧溜。”

  这时候，从电脑椅前面传来一阵怪声，随后是“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愈发古怪的声音。

  “那就是方舟基金会的首领，过去十次轮回以来最危险的破狱者‘红极星’？”

  李耀和张大牛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底的困惑。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哧溜”和“咔嚓”声戛然而止，电脑椅缓缓转了过来。

  李耀和张大牛屏住呼吸，定睛观瞧眼前的破狱者首领。

  然而红极星的相貌和造型，却令两人大吃一惊。

  此君长着一副东方人的模样，有一张叫人猜不出年纪的娃娃脸，五官还算端正，但眉眼间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贼兮兮的味道，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眼上的星形胎记，李耀从未见过边缘如此清晰，造型如此规则，而色泽又如此殷红的胎记，真像是一颗红色的星星，烙印在他的脸上。

  想来，“红极星”这个外号，就是从这枚胎记而来的吧？

  他的脸给李耀一种异常熟悉的古怪感觉，同样的感觉前几天见到“张嘉树老师”时也曾出现过，但现在的感觉却比那时候强烈百倍。

  然而最令李耀吃惊的还不是相貌，而是他的造型——上身是印着椰子树、沙滩和蓝天白云的T恤，下半身是棉麻材料既宽松又舒适的沙滩裤，脚上还夹着一副廉价人字拖，左手端着一杯快要喝完的热带综合水果汁，右手边却是一包黄瓜味的薯片。

  看到这里，李耀才明白，刚才“哧溜哧溜”是他用吸管喝果汁的声音，而“咔嚓咔嚓”则是他吃薯片的声音！

  “不会吧？”

  李耀在心里问自己，“坚持斗争了无数个轮回的反抗组织首领，就这德性？是不是哪儿搞错了啊！”

  不过，内心深处，却隐隐生出一股冲动，他忽然也好想喝果汁，吃薯片啊！

  同一时间，张大牛则“咦”了一声。

  李耀清醒过来，立刻明白了张大牛的意思，怪不得他看对方的这身造型如此眼熟，这不是小说《修真四万年》里，“星盗之王”白老大的造型嘛！

  不对，这身花T恤沙滩裤人字拖热带综合水果汁的打扮，前期的确是白老大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经典造型，但小说里的“修真李耀”看着眼热，生出“大丈夫当如是”的念头，在后期很无耻地把这身造型抄袭过来了！

  而现在，这身造型又出现在了红极星的身上，而且穿得这么……恰到好处，和他的气质完全吻合，简直就像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

  所以，他究竟是谁，而自己又到底是谁呢？

  李耀彻底迷茫了。

  李耀，红极星，张大牛，三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熟悉，越看越觉得别扭，越看越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最终，还是红极星打破了沉默。

  “要不要喝果汁？”

  方舟基金会的首领笑眯眯问道。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和李耀还有张大牛完全不同，但不知为何，李耀偏偏觉得异常耳熟——就好像从录音机里听到自己的声音。

  事已至此，再奇怪的事情似乎都用不着震惊，李耀和张大牛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墙角的几块屏幕后面，竟然隐藏着一只小小的冰箱，红极星取出了三罐冰镇热带综合水果汁，把两罐丢了过来，自己又拧开一罐，美美呷了一口，发出惬意的感叹声：“整天闷在这座岛上，哪儿都去不了，也就剩这么点儿享受了，快尝尝看，味道不错。”

  李耀深吸一口气，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了半瓶下去。

  怎么说呢，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感觉，把他的整片神经网络全都打通了，他好像有……好几百年没有品尝过这样的滋味！

  “是吧，还不错吧？”

  红极星笑嘻嘻看着他们，摊手道，“怎么样，有什么想问的，咱们抓紧时间，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

  李耀看了张大牛一眼，主动问红极星道，“究竟是谁，为什么我们明明没有见过面，但我却感觉你非常熟悉，熟悉到好像我们是双胞胎兄弟，甚至是我自己在照镜子一样，我们的长相和声音明明是如此不同，这，这太古怪了！”

  “好问题。”

  红极星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眉眼间的神色和李耀一模一样，“如果我说，我的名字也叫‘李耀’，你觉得如何？”

  “这——”

  李耀愈发迷茫。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六十亿人里叫‘李耀’的没有几万个，也有几千个吧？”

  红极星继续道，“为了区分你我，还是继续叫我‘红极星’吧，更何况就算真的叫‘李耀’也不说明任何问题，我知道，你在怀疑自己和《修真四万年》这部小说存在某种神秘的关联，甚至是小说中的主角‘修真李耀’穿越到了地球上，恭喜你，你的猜测距离真相已经很接近了，但仍旧不能说你是‘100%的修真李耀’，甚至连‘50%的修真李耀’都算不上。”

  “50%的修真李耀？”

  李耀愈发困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百分比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你已经见过张嘉树老师，并且从他的神魂深处拿走一些东西，对吧？”

  红极星笑道，“张嘉树老师明显带着一部分‘修真李耀’的特征，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并竭力反抗，但你我非常清楚，‘修真李耀’的部分神魂碎片就镶嵌在他的脑域深处，你觉得，张嘉树老师算是百分之几的‘修真李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