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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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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章 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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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面对陈芝华的询问,夏钰之很想给她一个确定的归期。却更知道江阴那边形势复杂到如此地步,他又如何能开口给她一人空空的期许。

  陈芝华终是性情磊落之人,哭过了一场,眼神格外清亮。纤长的睫毛微微轻刷,如汪着一湾翡翠般的海洋。

  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夏钰之的面颊:“是我的不对,不该惹你分心。你放心,不管你哪天归来,我会一直在家里安心绣着嫁衣等待。”

  夏钰之重重点着头,生怕指间厚厚的茧子磨到陈芝华吹弹可破的面颊,他笨拙地抚摸着她那头光滑的丝发,埋首在那梦绕魂牵的茉莉香气中,郑重承诺道:“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你也要答应我,莫要胡思乱想,只管安心绣你的嫁衣,等我亲手替你披在身上。”

  两人依依不舍分手,夏钰之替陈芝华将阮夫人包好的点心放在车上,再亲手替她放下车帘,瞧着她离去。

  陈芝华坐在自家马车里,自后窗频频望去,夏钰之黑发不羁地飞扬在风中,挺拔的身形逆着阳光,那样高大而挺拔。虽知他瞧不见,还是在车厢里冲他默默挥手道着离边。

  夏钰之身携秘旨自姑苏皇城悄悄动身的时刻,也是无锡城中首富梁家的大小姐梁锦官出门之时。

  又亲口撵走一个胆敢登门替自己说亲的媒人,梁锦官以死相逼,梁老夫人终于拗不过她的臭脾气,允她去皇城姑姑家住些时日。

  梁锦官得偿所愿,即刻命人收拾箱笼,林林总总搬了几车行李,这才兴高采烈踏上皇城之行。

  择了水路出行,船至太湖水畔,梁锦官坐在舱中,再次回想起今年端午节太湖龙舟赛那盛大的场面。

  迅疾的龙舟如一练白线划开水面,还有夏钰之白衫磊落,在船头擂鼓助威的英姿。只要一想到这里,梁锦官双颊瞬时如染了绮霞,一颗芳心不由呯呯乱跳,娇羞地拿帕子捂住了自己凝露欲滴的俏颜。

  自来唯有她能说一个“不”字,她梁锦官看好的人,凭他是什么达官贵人、少年英才,一定要想法设法达成心愿。

  瞧着锦匣里给姑姑准备的厚礼,梁锦官妩媚的眉眼间闪过层层算计。凭着与内务府做了多年生意的姑姑牵线,更凭着自己的花容月貌与背后的金山银海做饵,她便不信夏钰之不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船行缓缓,载着梁锦官悸动的芳心,一路沿着京杭大运河直奔姑苏皇城。

  晨曦初露时,西霞皇宫内琉璃瓦映着朝霞,一片溢彩流光。御花园里姹紫嫣红,百花斗艳,一树树、一丛丛的蔷薇开得正盛。

  流苏为着讨慕容薇欢心,特意领了几个小宫女,各自捧着白瓷凸浮天女散花的圆肚双耳瓶,正在收集早晨花芯里的露水,要替慕容薇烹茶。

  眼见着天际深蓝色的云霭开始泛红,有流火般的霞色舞动如纱,一轮灿灿金乌大有喷薄之势。流苏生怕晒黑了自己,只顾着催促旁人道:“各人手底下都快些,那日头一出,露水可就寻不见了。若是耽误了公主饮茶,要你们一个一个吃不了兜着走。”

  小宫女们齐齐应声,手底下越发不停。流苏自己反而拿帕子微微扇着风,走至一旁的叠翠阁旁,将帕子往芜廊下的绣墩上一铺,舒舒服服坐下来歇息。

  清灵崎岖的太湖假山旁,蜿蜒曲折的碎金鹅卵石小路蜿蜒而悠长,郭尚宫一袭青柠色的宫衣,外头披着件同色的暗纹披风,正领着司花房的几个人打从这里路过,见流苏坐在一旁,便驻足与她打着招呼。

  “原来是流苏姑娘,今日起得好早”,郭尚宫眉眼舒展,笑得端庄典雅,青柠色的宫裙衬得她一张雪颜格外端庄,身后几位司花房的宫人也随着一起敛礼。

  素日拿人家的手软,流苏不好托大,含笑立起身子向郭尚宫回礼,语如六月清泉一般,透着丝丝清凉的甜意。

  “原来是郭尚宫。奴婢天生的劳碌命,因公主要饮这蔷薇花芯的露水做茶,又不放心旁人,奴婢只好今日一大早带了人来采撷。才这么个时辰,郭尚宫又是在忙活什么?”

  谈话间也不忘卖弄她在慕容薇眼前的地位,郭尚宫听得微微鄙夷,依旧含着端庄的笑意说道:“真难为流苏姑娘,说起来咱们都是劳碌命。因昨日皇后娘娘吩咐,要几盆新鲜的兰花装点凤鸾殿,还要为孟昭仪娘娘那里备几盆安神的百合花。生怕旁人办事不利,这不一大早便带着司花坊的人去选。”

  你那里有大公主撑腰,我却是为皇后娘娘办事,都是奴才,不过半斤八两,谁又比谁尊贵?郭尚宫压下心间的不适,说话自然滴水不漏。

  一路行来走得急些,郭尚宫微微有些气喘,便吩咐随行的宫人道:“你们先去花房里挑着,将好的多选几盆出来,本尚宫稍后便去过目。”

  待司花房的宫人行礼告退,郭尚宫就势把手中的帕子一搭,也学流苏的样子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了。

  自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翠绿色荷包,郭尚宫含笑递到流苏手上:“司针坊新出的绣样,这翠绿的色泽很配姑娘素日的衣衫,便特意给姑娘留了一只。”

  荷包上以青金与绿松石交叠,攒着两只惟妙惟肖的蝴蝶,下头垂着翠绿的丝绦,缀着米粒大小的红宝石碎珠,即矜贵又不失华丽。

  哪里是司针坊新出的绣样,单看这绿松与青金的贵重,分明是特意制作,是郭尚宫自己的孝敬。

  颜色与花式都是流苏的最爱,抚摸着光滑如镜的缎面,流苏简直爱不释手。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三猫六只眼盯着自己,这般精致奢华的荷包若配在自己身上,怎能躲得过罗嬷嬷与璎珞的慧眼。

  更兼无功不受禄,借着宽袍大袖的遮掩,流苏有些遗憾地将荷包推回到郭尚宫手边:“尚宫的好意流苏心领了,这般贵重的礼物,岂是我一介奴婢可以佩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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