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 谋逆
苏光复细心观察,如此种种已然成功吊起顾正诺的胃口。他便适时收口,将药草连同锦盒一并递到请顾正诺手上,请他自己忖度。
顾正诺心下早已松动,只因颇有些狡兔三窟的狡诈,未敢一口应承。他想着不日入宫,恳请康南帝允他面见纳兰皇后,母子二人悄悄议一议此计是否可行。
苏光复上蹿下跳,以为自己隐藏得万无一失的时候,顾晨箫的暗夜却早已时刻留意着他的行踪,从建安一路跟着他到了康南,将他与顾正诺私下的交易瞧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分别报与顾晨箫和康南帝知晓。
闻得逆子竟有弑君之心,要与千禧教合谋夺取大好江山,康南帝勃然大怒。
他一面命人牢牢盯紧顾正诺,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另一方面则抓紧运作,授意言官们接二连三上了折子,请他体恤几位老臣每日参朝议政之苦。
康南帝故意三请三辞,允了两位当日替纳兰家出头的老臣至仕,还特许以一等公的爵位,令他二人风风光光衣锦还乡。
诸位大臣瞧得清晰,这分明是又一次针对纳兰家的行动。想来纳兰家把持朝政多年,如今终于走到了穷途末路。
朝中两泒越来越分明,为纳兰家效忠的多是前朝遗臣,依旧不肯放弃旧主,与康南帝公然抗衡,连着数封奏折请求复立顾正诺为太子。
倾向于立顾晨箫为储君的则多是青年才俊,其中又以大丞相严宁与兵部尚书魏振钢这些不拘一格提起的官员为首,与老臣们展开了针锋相对的交锋。他们坚决维护康南帝的利益,指责这群老臣食君之禄,却不肯分君之忧。
顾正诺每每在大朝会上听得两泒的争执,瞧着支持顾晨箫的势力越来越大,那些个老臣们渐渐战不住脚跟,颇有些无可奈何。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顾正诺深觉自己是被缚住翅膀的苍鹰,更觉自己是被拔去利齿与尖爪的老虎,根本无法伤人。
瞅瞅前景不妙,他一次又一次想到被搁在锦盒里藏匿起来的毒草,在摇摆不定中暗暗下了决心,想要放手一搏。
趁着康南帝退了早朝,刚刚坐上明黄色的御辇,顾正诺紧走几步,跪在了御道一旁,往上叩头说道:“父皇请留步,儿臣有一事请求,还请父皇恩准。”
“何事?”康南帝坐在御辇上居高临下,目无表情地望着他,只淡淡问道。
顾正诺不晓得随了谁,身材矮小瘦弱,此时往地上一跪,被身上华丽的朝服映衬,整个人格外猥琐。康南帝心里嫌恶,面上却半分表情也无。
顾正诺俯身地下,冠冕上垂下的五串明珠掩饰住他目光中的阴狠,只装出一幅孝子之心,带着丝伤感说道:“父皇容禀,再过几日便是母后的寿辰。母后独居冷泉宫,儿臣不敢替她老人家贺寿,只备了些母后素日爱吃的东西,想求得父皇恩准,允儿臣见一见母后。”
果然是亟不可待要与纳兰皇后传递消息,图谋康南的大好江山。
昔日为着保全君妃娘娘母子性命,不得已才答应纳兰家的条件,将顾正诺立为太子。如今他与君妃娘娘的儿子已然长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
想想纳兰家从前对自己呼来喝去,全无半点尊重之心,更兼纳兰庆几次对自己的谋杀未遂,如今身上流有一半纳兰家血脉的大儿子又要步他的后尘,康南帝哈哈一笑,觉得他与纳兰家的血海深仇终于到了解决的时候。
瞧着顾正诺依旧俯身在地不住磕头,康南帝将袍袖一挥,淡淡说道:“难为你一片孝心,那便去吧,只不许留得太久。”
“儿臣遵命”,顾正诺如释重负,目送康南帝的御辇渐渐远去,眼中的阴沉终于遮掩不住,不经意间便泄出一丝杀机。
命手下捧着早就准备好的衣裳糕饼之物,顾正诺急急往冷泉宫的方向而去。
转过一道水榭,康南帝命停了御辇,冲手下以目示意。身旁的太监总管会意,上前低低应道:“陛下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保准一个字都漏不掉。”
康南帝这才点点头,御辇重新往琴瑟宫的方向行去。
冷泉宫里凄清孤寂,纳兰皇后青衣素服,一动不动跪在佛前,嘴唇无声翕动。瞧着似是在诵经祈福,实则却是深深的诅咒。
纳兰皇后咬牙切齿,在佛前发下重誓,若能叫康南帝早早病逝,她辅佐儿子登基,将康南大权重新握回纳兰家手里,她便是折寿十年、二十年都在所不惜。
瞧着顾正诺乍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纳兰皇后又惊又喜,又有些害怕,连连往他身后瞧去,生怕被人尾随。
瞧着母后草木皆兵的样子,顾正诺一阵心痛。他拉着纳兰皇后坐下,安抚地说道:“母后莫怕,儿子已然得了老东西的允准,您放心。”
深知时间不多,顾正诺长话短说,将他与苏光复的交易和盘托出,请纳兰皇后定夺。纳兰皇后眼中初时闪过一丝胆怯,想想那一日景阳宫中纳兰庆的惨状,立时便做出了决定。
她咬牙说道:“纳兰家的血不能白流,你舅舅不能惨死,咱们不成功便成仁,终归要放手一搏。”
母子二人心意一致,仗着殿内再无别人,在这里认真密谋。纳兰皇后同意顾正诺举事,还附在他耳边说了宫中几个奴才的名字,让他找这几名奴才配合自己行动,将毒草下在康南帝饮食之中。
以为人不知鬼不觉,怎料想冷泉宫中纳兰太后的寝殿用得本是夹墙,太监总管循着秘道,早在这里安排了人手。
一墙之隔,暗藏的几人早将母子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早早暴露,康南帝以不变应万变,只悄悄清除着纳兰皇后口中所说的几个人,任由顾正诺与苏光复私下接触。
苏光复眼看大功告成,深知顾正诺并无必胜的把握,根本不敢留在京中瞧他举事。只推说回去调动人马,悄然告辞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