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变调的公主，浮现的真相
“……本宫自然是属意心月峰炎旭！”
……
什么！？
心月峰炎旭！？
公主口中吐出的那个名字，不是天机小侯爷，不是少武榜第一，不是冠绝大明俊杰的那个名字。
那是炎旭，是几个时辰前尚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
翡翠霓虹间一片沉默，沉默化作寂静，寂静更转化为一种可怕。
在场群豪皆是大明修行界的一方之雄，素来尊荣一隅的他们，平日连被人违逆的感觉都很少品尝。
即便是如今来到了大明第一修仙宗门的地头，但他们怎么说都是客人，而且他们也非留宿于缥缈十三峰。
奉仙城近仙，却终究非仙。
但此时此刻，这一幕夜色间，这一轮翡翠霓虹下，八方豪强们无不感觉面颊有些火辣刺痛。
天机小侯爷，少武榜第一，堪为帝师堪做首卿……在各方豪强眼中，这些冠冕意味着精英，意味着高峰绝岭，与他们同一高度的“高”。
在他们心中，这种高度理所当然应该凌驾于凡俗之上，理所当然该受到争抢。
因此，立于这个高度的令师卿，理所当然地该得到公主的青睐。
这种“高”并不局限于令师卿一人，这种“高”维系着各方豪强们的尊贵，维系着强者的优越。
但这一刻，尊贵不再了，因为公主说出了“炎旭”。
这一刻，优越不存了，因为有人无视了这种“高”。
此时此刻的八方豪强都不好过，真武王府与天机侯府更不好过，但他们不是最不好过的，此刻最不好过的是那道冰雪，那座孤傲不群的冷蜂。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琅玉公主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不该说这句的，她该说的是少武榜第一，是天机小侯爷，是……
令师卿！
为什么结果与自己预期的截然不同？
自己已经启动织梦法了，为什么柳玉珏没有受控制？
这一刻，绣衣阁主的美眸中凝着太多不解，冰山又一次裂开了，高峰又一次倾斜了，身姿……
又一次露出破绽！
更为明显的破绽！
诧异的视线先是空洞，随即却转移到申亿面上。
是你么？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么？
执掌风云的双眸凝着一丝慌乱，同时却又极力掩藏着。
三分慌乱七分掩藏的视线凝聚到申亿的面上，难以形容的看着这个比她小的多的少年，他是今夜第一个异数，更是今夜第一个变数。
因为这个变数的出现，越来越多的变数出现了。
他只是一个养气期初期的少年修士，他沉沦四年，如今方开步追逐同济，他的境界在凝丹期的自己面前不值一提，他的实力不足自己的百分之一。
此时此刻，现场明明有无数比他强的多的人选，例如房日峰主玉无瑕，例如箕水峰主洛扬歌……这些人都比他强，这些人同样有立场、有可能出手和自己作对。
但没有缘由的，云冰漪就是直觉此事与眼前的少年有关，这是一种直觉，女人的直觉，修士的直觉。
那么……真与申亿有关么？
自然有关，大大有关。
时间回溯，回到不久之前，回到房日峰别院，那被假心月峰主禁制囚困的琅玉公主。
……
假步云遥施展手段，凌驾于柳玉珏养气期的修为，将琅玉公主禁锢的浑身无一处能动弹。
冒名顶替的心月峰主将魔掌伸向了琅玉公主，就在指尖即将触及柳玉珏的那一刻。
乒乒乒乒乒乒——！
一声清脆，划过了夜，惊扰了天，更破碎了分院卧室内，冒名顶替者设下的结界禁制。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屋外寒风忽起，屋内冰雪降临，冰雪中更探出了一只沉稳如山的手，这只手扣住了假心月峰主的魔爪，扣的同样沉稳如山，难有寸动。
假步云遥的眼神惊慌，视线下意识的投注在自己的手上，视线沿着自己被扣住的手，见到了那只令她难以动弹的手，更见到了那只手的主人，那一幕……
雪峰之下！
对，雪峰，那一幕景色飘散着漫天雪花，很冷，却是不寒。
那一幕景色中有高山绝峰，但景色所在却是峰下，是山脚，那处不高，更不绝，只是非常的沉……
一山之沉！
这处景致中有山有雪，但却与云冰漪的冰雪高岭不同，那里山高人不高，那里雪冷心不寒，那里……
苍秀灵疏！
对，苍秀灵疏，苍灵峰的苍，苍灵峰的灵，苍灵峰的……人！
苍穹蔚蓝，因此这道身影同样蔚蓝，蔚蓝正衣，蔚蓝外披，蔚蓝长袍，蔚蓝拂尘……就连道冠之下的垂发，都染上了几缕蔚蓝。
三十几许的英俊面容，七尺昂藏的挺拔身姿，来的是一位卓尔不群的出色男子，来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出尘道人，来的是……
缥缈十三峰之一，苍灵峰主，风千行！
“风千行，你为何在此？”假步云遥寒声问道。
苍灵峰主闻言，英俊的面容竟然真的露出思考状，数息后，他道：“我为何在此……不想答你。”
不想答你！
这就是苍灵峰主的回答。
因为是苍灵峰主，所以才会出现这么一个答案。
假步云遥神情一愣，随即面现怒容。
“风千行，你！？”
假步云遥怒容嚣腾，运转全身之力欲挣脱，奈何此刻扣住她的是苍灵峰主，这一刻的她就彷如方才的柳玉珏，身不由己，纹丝难动。
苍灵峰主淡淡地看了步云遥一眼，随即空余之手捏动法诀。
“彭”一声轻震，柳玉珏身上的禁制被强行解开。
假步云遥的境界凌驾于养气期的柳玉珏之上，但她万万不是苍灵峰主的对手，因为苍灵峰主是仙渺派顶级修士之一，他的境界是与掌门轩辕昊持平的元婴期！
同时，他也是当日受命轩辕昊，配合精兵小队之人。
当日被六千魔修轰灭身躯，只余元婴逃遁的常师道，便是被他半路截下，带回押入封灵泽的。
那么，如此一位元婴期高手，为何会于此时此刻，出现在这与苍灵峰，与一峰之主风马牛不相干的房日峰别院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申亿与轩辕昊之间有过一番对话。
……
暗夜时分，句芒峰密室内，申亿面见轩辕昊，推演着大梦无垢之局的种种变数，以及……后续。
“掌门认为，云冰漪的计划会仅仅满足于剪除弟子这颗心月峰的小小绊脚石么？”
“你认为她还会有别的棋步？”
“弟子只是基于利益最大化这点，因此判断绣衣阁主很有可能扩大战果……以那时候的局面判断，最有可能扩大战果的方向……”
“……把我们仙渺派也拉到王侯联姻的阵营中去。”轩辕昊接口道。
身为仙渺派之主，轩辕昊即便不似申亿这般奇谋巧智，但也绝非无谋之辈。
……
最初的对话仅止于此，申亿推测出云冰漪很有可能谋取更大的利益，将仙渺派拉下水。
但具体如何做，申亿并未推测出，直到……
……
“张祈麟？你什么变成张祈麟了么？”
“祈”是祈求，“麟”是麒麟，“祈麟”便是祈求如麒麟般，命中带祥瑞，符合父母为孩子起名讨口彩，讨吉祥的心意。
步云瑶没听过“张起灵”，因此在她看来“张祈麟”更为合理。
申亿微微一笑：“师傅可以是月宫嫦娥，徒儿自然也能是张起灵。”
角色扮演！
虽然在封神大陆没有这种叫法，更没有cosplay、coser……但意义相同。
这是心月峰主广为人知的一大兴趣，她曾经肆无忌惮的在无数来访者面前上演过这种兴趣，房日峰主与小玉儿，掌门轩辕昊，甚至独孤御剑。
而她所着眼的角色范围，上至天仙玄女，下至亡国妖姬，分门别类，荤素不忌。
步云瑶目露了然，但一瞬，又转为茫然。
“张祈麟？那是哪路神仙？”
“南三路。”申亿平静的回答。
……
十日授课的第八日，步云遥出现于药庐，为申亿解去岑慕端之危，那时的申亿曾自称是“张起灵”，进而引出了这段对话。
是引出，也是刻意。
这段对话发生之后，申亿又去见了轩辕昊。
……
“掌门，之前弟子曾经推测，云冰漪很有可能借此将我们仙渺派拉入她的王侯联姻之中，今日发生的一件事，令弟子有了进一步的想法，弟子差不多明白她可能使用的手法了……她应该计划着于公布婚讯的那晚，让我派的重要人物亲自将小玉儿送去奉仙城，以此陷我们于百口莫辩。”
“发生了何事，令你如此判断？”
“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确切的说是有人讲了一些话，因此弟子不但如此判断，就连人选也已有六成确定……之前掌握的信息太少，弟子无法对云冰漪进一步行动作出明确推演，虽然无法明确推演，但弟子已思索了几个有可能的方向，因此今日弟子与师傅谈话时，故意说错了一句话。”
“师傅可以是月宫嫦娥，徒儿自然也能是张起灵。”
这就是申亿故意说错的一句话。
“师傅素来喜欢扮演旁人，上至飞仙妙神，下至妖邪祸胎，却唯独没有扮演过‘月宫嫦娥’，今日弟子以此试探，师傅却说错了，因此弟子怀疑……师傅是假的。”
之前推测出云冰漪会顺势将仙渺派拉下水，当时基于掌握的信息不够，申亿无法进一步下判断，但他也非什么都没做，他设想了许多可能性，而其中六成可能性的实施，都需要一个要素……
仙渺派高层要员的配合！
因此申亿进一步想到仙渺派重要人物被冒名顶替的可能性，而那段时间，仙渺派高层要员唯有步云遥出外游历方返，如果真有高层被冒名顶替，她的可能性最大。
所以申亿借此借机试探。
“师傅的这个习惯声名远播，稍稍打听就能得知，如果真有人冒充师傅，要模仿这一点并不难，但此人不可能将师傅过往扮演过的角色都摸清楚……当然，也有可能师傅本身都记不清楚了，因此弟子虽然怀疑，暂时还不能百分百肯定。”
……
对，到那一刻为止，申亿依旧只是怀疑，无法完全肯定。
但是之后，申亿在心月峰的灶房发现一锅煮好的白米饭……对，白米饭！
一锅白米饭！
一锅煮熟的白米饭！
……
“看来你好些了，那么……那块顶级的七层五花肉还派得上用场么？”
“我的心不够强大，却也不至于要靠转移注意力来舒缓，做菜的事我是说真的，我有信心再度面对一次九鬼雷藏，但我真的不想再吃四年，师父做的饭菜，哪怕只是偶尔为之。”
“将菜做的难以入口，这就算了，但竟然连白米饭都会是那种结果……事实上，我曾经怀疑过师父是故意的。”
“我万分希望她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那至少说明还有挽救的可能，但以情况来看……”
“没救了是么？”
“在我原来的世界，向来流传着女人的厨艺和容貌是呈反比的，如果基于这一点，那师傅的表现只能算作正常。”
……
这是申亿与炎旭之间的一段对话，一段句句实言的对话。
步云遥的厨艺令人不忍卒读，即便是最简单的白饭都能烧的难以入口，这才是真正的绝望。
但是那一日，申亿却在灶房内发现了一锅白米饭。
这锅白米饭不是申亿烧的，更不是苏媚儿，因此，申亿之后对沈万千……
……
“我们心月峰的灶房堪称人间炼狱，师兄昨日操劳炼狱杂务，令我峰灶房久违地再现五谷醇香，今日本该好好休息才是，何必如此劳心劳力呢。”
申亿的声音响起，他的极速是肉体力量的展现，修士诸多力量中，肉体的力量最具耐力，因此他下的急速，言语间气息却不见紊乱。
“起的太早果然容易影响脑力，我自登峰后从未步入过灶房，炎师弟误会了。”
沈万千的气息同样未乱。
……
申亿于授课第十日早晨下山的追逐战中探沈万千的话，得到的却是“从未步入过灶房”的回答。
那锅尚能入口的白米饭不是沈万千烧的。
不是申亿、不是苏媚儿、不是沈万千，剩下的唯有峰主步云遥了。
步云遥的厨艺堪称恐怖，这在外界早有流传，但世人绝对想不到，她连一锅白米饭都烧不好。
世人想不到，冒充她的人自然也想不到。
一桩桩的破绽，一道道线索，令申亿从一开始的怀疑，直到最后确信那件事……
步云遥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