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哭吧
正德的母亲张太后,闺名一个嫣字。身有精灵血统,其母是人类与血精灵的混血儿,而父亲则干脆就是一个纯血的夜精灵。所以在天武国,她这样的血统算是极为高贵的。
张太后与先皇云佑堂相识于年幼,曾经同行游学两年,一起经历过天武国历史最有名的皇太子刺杀案件的“风云渡口”事件,两人感情浓厚,云佑堂也成为了天武历任皇帝之中,第二位终身只有一位妻子的皇帝——第一位就是云秦大帝。
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天武国的皇帝除了云秦大帝外,大多都短命,一百多岁就死的比比皆是,云佑堂只活到了一百零七岁,就撒手殡天,只留下了比他小十岁的张太后。
张太后在云佑堂死后,就搬到了慈宁宫,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不干朝正,不说人是非,低调的一塌糊涂。
云佑堂和张太后只有一子一女,女儿还小,不过八岁,是云佑堂死前六年出生的,取名为云福宁。
如今每日除了正德两兄妹按时向张太后请安以外,平时根本没有人来到慈宁宫,可以说偌大一个慈宁宫,清静的有几分可怕。
其实这也不是大臣们无情无义,在云佑堂刚刚过世,正德才登基那两年,大臣们也是隔三差五的前去请安,毕竟云佑堂是天武朝历来相当宽厚的一个皇帝,而张太后也是一代贤后。但是也许是因为丈夫的死打击太大,每一次大臣们去问安,张太后都哭得死去活来的,弄得大臣们不敢再去。生怕张太后哭出个什么好歹来。
时间一久,也就慢慢的没人再去了。
而今日,慈宁宫外,却来了两个重臣。
文臣之首,宰相李卫。武官之首。兵部尚书,三军大元帅,孙楠松。
另外还有自称前来打酱油的唐斗。
慈宁宫的内侍一见这个阵仗都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就向张太后汇报去了,不过多时,就见慈宁宫中门大开。十数名内侍宫女两侧排开,恭请宰相与元帅。
“微臣见过太后,向太后请安,祝愿太后身体健康!”千魂灵界没有唐斗前世那些朝代里的麻烦说辞,更倾向于直来直去。再加上没有跪礼,所以哪怕是见了太后,一行人也只是扶胸行礼,口中祝福也就是了。
“宰相与元帅今日齐来,可是有什么重要之事?陛下刚刚与哀家问安之后已经走了,宰相与元帅怕是来晚了一步!”张太后也很惊讶于两位肱骨重臣会一起来到这个无人问津的慈宁宫,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还带着一个一看就不是随从的年轻人。
张太后在打量着唐斗,唐斗也在打量着张太后。
身为黄金八级的魂修的当今太后。实力不算高,但也不低,按这个等级的魂修平均寿命来说。活到三百岁完全没有问题。更何况她还有很高比例的精灵血统——精灵人是出了名的脸嫩,精灵族人似乎只有幼年,少年,青年,壮年这四个时期,根本没有老年的模样。哪怕老得快要死掉了,看起来也不会超过五十岁的样子。
所以现在满打满算还没满百岁的张太后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二十五六刚嫁人为妇的女子一般。
当年的张太后一度号称天武第一美人。虽然这里面肯定有当时身为皇后的身份加分,但是若真没有足够的底子。这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去,唐斗之前偷偷溜到慈宁宫的时候,就是远远看了一眼,只觉得还算不错,但是今日近距离一看,也不由得升起惊艳的感觉。
这是一个无论秀丽和气质均足以与素问,沙云悦,祝月火,瑞秋等唐斗所见之极品美人相匹敌的美女。
她头结云髻,连额处理也作成云形,潇洒地搁在修长入鬓的黛眉之上,确堪当“云髻凝香晓黛浓”的形容。发鬓被整理成弯曲的钓状,却是轾薄透明,云鬓慵梳,缥缈如蝉翼,更强调了她完美的爪子脸型和含愁默默的美眸。
修长优美,纤浓合度的娇躯,配上凤冠翠衣,更使她有种乎众生,难以攀折,高高在上的仙姿美态。
只看这五官气质,说张太后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都有人相信。
可惜美中不足,又或者说是另有风韵的是她那眉宇之间笼罩着一抹难以形容的淡淡的哀愁,似是这人世间再没有事情能够令她快乐起来。
张太后,在丈夫云佑堂去世之后,再也没有笑过一次。
可见其用情之深。
也许张太后现在最恨的就是她的精灵血统和黄金八级的实力,这让她最少还要品尝两百多年的孤独与思念之苦。而以她太后的身份,也注定了她不可能自我了断。
看着张太后那眉宇之间的愁容,唐斗突然想起了苏大大的那首词。
“这位是?”张太后看着唐斗,有几分疑惑的问道。但若看仔细看她眼眸深处,却有一分深深的忌惮。
李卫和孙楠松是何许人?人精就是说的他们这种。一眼就看出了张太后眸中的忌惮,心中再一次悲叹一声,哪怕是已经猜到了结局,他们也实在是不想承认,但是……
不等李卫和孙楠松介绍,唐斗自己就是微微一笑,扶胸行礼:“禀太后,微臣狄仁杰,本是流浪的冒险者,承蒙陛下和宰相元帅高看,所以给了我一个御前带刀行走的官职,不过微臣真正擅长的是逗笑,陛下见太后久未露出笑容,所以让微臣来逗乐太后!”
李卫和孙楠松有些意外的看着唐斗。
这发展貌似和说好的不一样啊,虽然说过要见机行事,随机应变的,但是现在这真的不是唐斗又要搞怪吗?
出于本身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的原因,两位大佬并没有开口阻止。
“逗乐?”李太后露出一抹意外的神色。沉吟一下:“哀家觉得不用了。狄侍卫不用费心了!”
“其实微臣看到太后的时候就知道不用了。不过微臣斗胆,认为太后宜哭不宜笑!”唐斗语出惊人,这下子不光是张太后意外,连李卫和孙楠松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货是准备干什么?
正想要阻止,但是唐斗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抢先道:“人有七情六欲,悲欢离合。太后悲不曾散,何来笑之根?不若大哭一场,散去心中抑郁,反而有助身体安康!”
张太后显然是被唐斗的话给逗起了兴趣:“哀家从来只听过逗人乐,不曾听过逗人哭。不知道狄侍卫要怎么做?”
“无他,一首诗而已!”唐斗道。
“一首诗?”其余三人同时愣了一下。
这货也会诗?宰相大人和大元帅向唐斗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嘿,宰相大人,元帅,可不要小看微臣。当初微臣在神罗国的时候。也号称酒一斗,诗一斗哦!”唐斗恬不知耻的道。
“哀家这下真的有兴趣听听狄侍卫的诗了!你且说来听听!”张太后颔首道。
唐斗清了一下嗓子,顿了顿,然后低吟道:“数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皇室华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斗铃响,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一首稍稍改动过后的《江城子》就这么出炉了。
一诗作罢,整个室内宁静异常,张太后整个人都陷入到了思绪之中,宰相大人和大元帅跟见了鬼一样的看着唐斗。而那些左右服侍的内侍宫女,但凡有点文学底子的。全都目瞪口呆。
诗自然是好诗,但是敢当着张太后的面。念这样的诗,那也需要足够的胆子。
“数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陛下,你已经离开我两年了啊!”张太后低声呢喃,眼眶之中泛起层层的泪光。
“太后,先皇身有精灵血统,修为达到水晶级,却依然只活了一百零七岁,可见那天武国传承之神器对身体伤害极大!”唐斗突然再度开口,听得李卫和孙楠松当场就炸毛了,刚想要喝止,却见唐斗冲他们摇摇头,神色肃穆。
两人生生压下激动,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太后,你与先皇相识于年幼,青梅竹马,相爱一生。你们一起游学天武,一直直面风云渡口刺杀案。先皇重伤,太后衣不解带的照料。太后心情低落,先皇拌小丑逗乐太后。太后与先皇两人的爱情,可谓是羡煞了这世间所有的有情之人!”
唐斗的低语,勾起了张太后最美好的回忆,那眉宇之间的愁容消散了一点,荡漾起对旧日美好爱情的回忆。
“但那可恶的天武国传承神器,传承不齐,老祖宗又不补齐,害人不浅,让先皇一百零七岁就撒人西归,独留下太后你一人孤苦无依。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自己与先皇的爱情结晶去走先皇的老路。所以你恨,你恨那神器,你恨天武国的传承,你恨不补齐传承的老祖宗。”
“所以你放任陛下的胡闹,你不想陛下认真修炼。但是,这不够,这依然无法让你心中的怨恨与愤怒发泄出去。就在这个时候,你听到了,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低语!”
唐斗的话风突然一转,低沉的语调整变得有几分阴森。
张太后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转为愤怒和怨怼。而一旁的两位大佬已经震惊的麻木了,他们挥退所有的下人,下令完全的封印整个慈宁宫。
而整个过程之中,张太后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依然深陷在唐斗为她编织的世界之中。
那个世界,从一开始的甜蜜与美妙,变成了悲痛与怨恨。
“一个低语,一个低语。是的,有人对我说了,有人对我说了,我应该报仇,我应该报仇!”张太后喃喃自语,神色之间有几分癫狂。
“是啊,太后。你应该报仇。凭什么天武国要夺走你深爱的丈夫,凭什么他们之后还要夺走你的孩子。你要报仇,你要让天武覆灭。所以你和那个低语一起,创造了一个假的陛下,不停的下达着让天武国混乱的政令,甚至在陛下逃出皇宫的时候,你不但没有派人通知,反而先期帮陛下隐瞒,这才造成了陛下离开咸阳百里之后才被人知道的事实!”
“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你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传承那件神器,你想要让天武的传承断绝。陛下只要不回来,那么反而会安全,只要他不回来,你虽然不能再见到他,但是他却可以安全了。这是你这个母亲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情!这是那个低语的交待!”
“你,你怎么知道?”张太后终于抬起了头,那张绝美而凄苦的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因为我就是那低语的敌人,我就是来让你摆脱低语的医生。太后,你过得太苦了,所有人都要你坚强,要你节哀,但是他们不是你,凭什么要你坚强?凭什么要你节哀?你就要大悲,大哭,大声的说你想念先皇。这有什么错?你是人,不是石头,你有感情,你与先皇的爱情羡煞了世人,你与先皇的结局,又为何不可以哭急世人?”
“哭出来吧,太后。你需要发泄。你需要怀念。没有人可以阻止你的哭泣,没有人可以代替你的哀伤。好好的哭吧!现在你不是什么圣慈太后,你只是一个死去了深爱丈夫的女人。哭吧!哭吧!”
唐斗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香,香已经点燃,那淡淡的青烟慢慢的钻入到张太后的鼻腔之中。
“哭……我,我也想哭,可是大家都不让我哭,大家都说……”张太后的眼泪没落而下,但依然没有哭声。
“哪里来的大家?这里没有人,慈宁宫只有你自己。你为什么不可以哭?女人天性就可以不讲道理。什么国家大事,什么太后风仪,全都见鬼去吧。哭就哭个痛快。思念就思念个疯狂。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无情的,若要把自己也弄得无情,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别人怨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唐斗一声喝,似九霄之雷,震得张太后一愣,跟着,她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嘴一撇,抽泣起来:“我,我好想陛下。我好想他!”
“是啊,想念一个人有什么错呢?想念的时候哭又有什么错呢?如果太后你都不想念先皇了,那么先皇就真正的消失在这天地之中了。正因为有了太后的思念,先皇才会继续的存在在这世间,存在于太后的心中!”
“陛下!”
一声长泣,张太后伏在床榻之上,痛哭失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