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倔强的母女
柳府,在白雪皑皑之下更比平日里显得巍峨庄重,再一次站在柳府的大门前,苏子衿不免有几分感慨。
两世为人,她就来过柳府三次,每一次来却都是不同的心境。
第一次来,是前世,第一次见到柳贵嫔,当时觉得她当真是大家闺秀,不免带有几分艳羡。
第二次来,是柳老夫人的寿宴,彻彻底底算是和柳家结下了愁,自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踏入柳家了。
而这第三次,握着手里的画卷,觉得有几分沉重。
“荷悦郡主,老夫人让老奴引郡主入府,郡主请随老奴来。”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快步随着通报的小斯从大门内走出来,低着头恭迎苏子衿。
“有劳妈妈了。”苏子衿点头微笑,侧过头对驾马的马夫使了个眼色后就随着那管事妈妈入府。
苏府内一如门外的庄严一般,大雪天里就连丫鬟小斯都很少出现在院外,府内的大道偶有三三两两走过去也都是低着头,面色肃然,可见这几日来苏府的气氛很的沉重。
不过想想到也是如此,柳老夫人虽说是个心思狠的,可到底也不是铁石心肠,膝下就只有柳贵嫔一个女儿,自是尤为的珍惜,就前世见到柳贵嫔时听着柳老夫人和她说话都能听出来宠爱之意。
唯一一个女儿,为了争一口气,入了宫,虽说这性命交给了皇家,生死都只是一瞬之间,可这般年轻就去世了,还死得这般凄惨,柳老夫人如何能不伤心,这柳府之内的气氛又如何能不压抑。
可对于此苏子衿也是无能无力,她也想救活柳贵嫔,可到底最后还是只能看着她死去,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着这手中的画,走入柳老夫人院中的正堂内,将画交给柳老夫人完成柳贵嫔的心愿。
然而管事的妈妈入了院后却并没有将苏子衿带入正堂,而去转入右侧,顺着铲去了雪的小路往侧房去,正当苏子衿觉得有些许疑惑欲开口询问的时候,一丝清幽的佛香从那侧房内传了出来。
苏子衿这才意识过来,这是佛堂。
她上门来拜访,柳老夫人却在佛堂接见她,看来她来时的担心都是多余了,这柳老夫人远比她想得更看得透,反倒是她来晚了。
随着管事的妈妈轻叩门扉后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靠墙放着的大佛龛,摆放着弥勒佛的金身佛像,小小的香炉之上佛香一明一暗的燃着,整个房内弥漫着檀香的味道。
柳老夫人一袭素衣跪在佛龛前的蒲团上,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苏子衿却能听到佛珠轻轻碰撞的声音以及小声的念佛声,对此她也不打扰,待管事妈妈出了门后就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柳老夫人礼佛。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等香炉里的佛香烧完之后,柳老夫人站起身来重新上了三炷香后才转过身来,略有几分歉意道:“让郡主久等了。”
“无碍,我也知晓这礼佛之事一旦开始就不能中间终止,否则是对佛祖的不敬。”
听到苏子衿这话,走到侧边提起茶壶倒茶的柳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郡主也懂礼佛?”
“略知一二罢了。”苏子衿低头回答,十分谦逊。
柳老夫人明了的上下打量了苏子衿一番,沉默了半响才举起倒满了茶的茶杯,一边递向苏子衿,一边似闲聊一般问:“那郡主信佛吗?”
“信。”苏子衿毫不犹豫的回答,走上前,从柳老夫人手中接过茶杯。“不过佛就未必保佑我们了,毕竟佛讲求普渡众生,而咱们做的事,可普渡不了。”柳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自然能听懂苏子衿这话里的话,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转过头,看着那佛龛里巍然不动的佛像,似叹似悲道:“是呀,老身礼佛多年,可到头来佛祖也未见保佑我,老了却要承受白发
人送黑发人之苦。”“求佛不如求己,老夫人当该明白这个道理,至于贵嫔娘娘之事,很抱歉,爱莫能助,能做的也只能是将这幅画交于老夫人您。”看着柳老夫人眼眸之中的悲伤,苏子衿也有几分悲楚,伸出手,将手中的画
奉上。看着苏子衿手中的画卷,柳老夫人有些迟疑,虽说她知晓有这一副画,也知道苏子衿肯定会送来,可当真的放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她却有些不敢去拿,仿佛拿了,看了之后,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就落地
了,自己的女儿就真的没了。
可事实到底是事实,柳老夫人心里也很清楚,看着画卷大约三到四个呼吸的时间,深吸了一口气,心思一定,一咬牙伸出手将画卷拿过来,借着这股勇气将画卷打开……
当看到画面的一瞬间,柳老夫人愣住了。
她知晓这是一副肖像画,也知晓苏灵珊画技了得,可没想到竟然这般犹如真的一般,而且画里的柳贵嫔笑得那般幸福,看着奔向自己的小娃那般心满意足。
柳贵嫔这样的笑容,自她十三岁后柳老夫人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如今再见,恍然如梦,只可惜,物是人非了。
“贵嫔娘娘说希望老夫人将这幅画挂在她的闺房,那后宫她再也不想进了。”
苏子衿的话如同最后一只手,推倒了老夫人那挡住泪水的城墙,顿时之间浑浊的泪水浮上眼眶,眨眼间就落下,滴落在画卷之上的艳红色花朵之上,染上赤红的颜色,似一滴血一般。
而柳老夫人却半点不知自己落泪,脑海之中不断浮现起数年前的那件让母女二人隔阂的事。那是柳贵嫔十四岁时,眼见着要准备及笄后商议婚事之事,可偏偏她却忽然说她要入宫选秀,柳老夫人哪里舍得自己的独女入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可柳贵嫔却似铁了心,同柳老夫人大吵了一架后更是
以死相逼,最终不得已只能送她入宫。
多年过去,她从未说过她后悔入宫,如今到最后一刻才肯松口。
可又能如何呢,人已经死了,身为娘亲,又能帮她什么呢。只怪母女二人都太倔强,她倔强的不肯承认她后悔,她倔强的低不下头去帮扶她,等到彼此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