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九 无翼之穹 七十四
“世子突围越国之后,昇公他老人家将世子送入战门,想必在当时徐州商盟就已经对今日的局势有过推测了吧。”钱妄的嗓音略微沙哑下去,“行这般极端行径,徐州商盟难道就一点都没有顾及吗?汉成武帝之事已经给后世的战门人一个警告,这是死局!”
于子文看着钱妄,瞳孔一点点的舒展开,“剑走偏锋,想要获得的更多就必须冒更大的危险,战门很适合流亡的世子。在那儿,他会得到成长。”他说着,目光犀利,“钱大人,汉成武帝是帝王,忤逆天机阁的帝王。可世子不是,在他的背后还有徐州商盟,我们可以和天机阁商讨,做出必要的让步。”
于子文的话刚刚说完,钱妄忽然间冷笑了起来,盯着对方的眼睛毫不让步,“让王侯在组织的面前低下头吗?事成之后,我们的世子成为天机阁掌控的傀儡?”他冷笑着,目光变得越来越戏谑,“诸王的血脉有着向帝王进取的野心,帝王是掌控这天下的人,天机阁不过只是这天下之中的一个组织而已,王不可低头!”
苏洵云在一侧低着头,他看着粗糙的地面,内心情绪起伏。于子文准确的说是徐州商盟的管家,虽然他也是曾经幽明的将军,不过只是温家为了构建错综复杂的权势之网的一枚棋子而已。对方与他和钱妄不同,他和钱妄是真正忠于李惠的人,血液之中还流淌着当年幽明的誓言。
“于将军。”苏洵云慢慢的抬起了头,他的声线极为的平静,一双黑色的眸子坚定无比的看着于子文,慢慢的问了起来,“昇公联系我等老臣之时,他老人家可是有想过一个问题?”
于子文凝神注视着苏洵云的眼睛,眉毛一挑,开口,“什么问题?”
“世子的归来和天机阁的加入,昇公可有想过我们这群老臣在组织和朝政之间何去何从?他们的加入,我们这批老臣的家族也会被牵扯进去,形势会越来越危险,他可有想过?”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苏洵云已经站了起来,平静的语气有了不稳,“于将军,你能否回答鄙人?”
于子文沉默了下去,他只是一个管家,他记得昇公曾言不会让世子成为天机阁的一个可操控的傀儡,而是扶持成为越国的王,可在这背后是更大的野心,徐州商盟说到底只是个商贾家族。无论是大玄的祸乱,还是如今越国的战乱,不过都只是为了扶持李子骞成功走上王位,只是大玄那儿的结果出人意料,徐州商盟本想借大虞的崛起让楚国干预,牵扯住楚国军力不干涉越国政变的同时消耗两国力量,可鲁国的强硬已经让楚国过早的消耗了军力,这倒是让大虞占了便宜,没有了被灭国的危机。
大虞没有了楚国的危机,这是徐州商盟不愿意看到的,可人料定的事情往往会出现无法避免的转机。
“忠心之臣不该去想生死之事,苏大人,你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于子文避开了苏洵云的问题,转而反问起。
“呵呵,我从未忘记,我忠于李惠王,但决不会成为组织的人,无论徐州商盟是否可以在斡旋中崛起,成为第四个大组织。”苏洵云话锋一转,陡然间冰冷下去,“奇货可居之人,无论世子是不是你们徐州商盟奇货可居之人,这都是我为李惠王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我已竭尽了忠心。”
于子文沉默的看着苏洵云,对方是个聪明之人,一句抛砖引玉之话就可让对方联想到一些其他东西,他心中有些后悔刚才自己的话,徐州商盟要成为中州大陆上第四个庞大的组织,李子骞的成功必然不可缺少。倘若徐州商盟背后有一个帝国支持,那么这个商盟将会获得更多的资源。
“这是苏大人的事情,徐州商盟不会干预。”于子文看着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他眼帘垂了下去,手缩入袖口之中,“天机阁的加入会推动形势的发展,这值得我们再去冒险。”
“不,是你们徐州商盟去冒险。”苏洵云戴上帽子,低下头沉吟了一小会儿,抬头看着于子文开口,“狼群里的头狼不会允许一个潜在的对手存在,它的爪牙随时有着扑杀的准备,你们徐州商盟要入狼群,就该做好覆灭的打算。老夫老了,家族只随王永沉,但绝不会陪着你们徐州商盟消逝。”
说完,他与于子文擦肩而过,兀自走向暗道之中,身影虚掩在黑暗里。
钱妄看着自己老友的背影,他内心复杂,从两人的对话之中,他已看到这局的冰山一角,这是一环扣着一环的局,他们是环与环之间的人,随着局势的发展,他们已经不知不觉的陷了进去,身不由己。
他不相信徐州商盟的那位老者会没有想到天机阁的加入,那位老者亲自将李子骞送入战门,又亲自带着李子骞走向越国的王权,对方就该去设想天机阁的加入,去构造未来的一步步。
无言之中,钱妄站了起来,他戴上帽子不去看于子文,慢慢的走向暗道之中。
待两人走出,于子文慢慢的打了个响指,黑暗中走出一位拿着灯盏的老妪,佝偻着背脊。
“去联系天机阁的人吧,将这个交给他们。”于子文从袖口之中摸出一叠厚厚的卷轴,目光看上去极为的复杂和疲惫,“你去传达我们徐州商盟的态度吧,看看他们又是怎样的打算。”
老妪慢慢的走近,帽檐下露出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她接住于子文手中的卷轴,嗓音嘶哑的开口,“大人放心,老奴的背脊会一直佝偻下去,传达我们徐州商盟的态度。”
老妪的话让于子文眼皮闭阖,脸皮微微僵住露出无奈,背脊一直佝偻下去的奴隶是他们徐州商盟,他慢慢的抬起手,手一缓,“去吧,背脊佝偻着去见他们,表达我们徐州商盟暂时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