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冯氏蹑手蹑脚的从宝珠的窗外离开,直到走出院子好久,她才忍不住脸上的喜悦,呵呵的笑了出来。年轻真是好啊,那纪公子平日里看着多稳重一个人啊,竟然说起情话来一点都不害臊。直勾勾的看着自家的小姑子,眼睛都不会动一下,看把宝珠羞成啥样了,现在看着,从前当他是个精明的,也真是错了。明明就是一个被小姑子勾去了魂的傻小子嘛!
不过这也好,小姑子还没嫁呢,就能把男人的心收住了,等真嫁了过去,好日子不是指日可待了?婆婆还吵着不放心,怕小姑子被欺负呢,就看现在这情形,也只有小姑子欺负纪公子的份儿了。
“娘,我看您啊,就多余操心了,纪公子拿咱们家宝珠好着呢。我在墙根底下听了半天,就听到纪公子磕磕巴巴的在那里掏心掏肺了。您说说,现在就这样了,以后他怎么可能对宝珠不好?”她乐呵呵的跟于氏把屋里的情况全都复述了一遍,在她看来,于氏听了这些应该会跟她一样,心里高兴,却没想到于氏只是点点头,心事满满的离开了。
她想不明白于氏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在她看来,能嫁给纪弘,不论说给谁听,都是足以值得让人羡慕的事了。这样的好亲事,婆婆到底在愁些什么?
她心里不明白,自然要说给她的枕边人听,朱开文听后,有些无奈的说:“娘在愁些什么,连老二媳妇都看出来了,你竟然不知道?纪弘就是有再多的好,也掩盖不住他有两个不分大小的娘,嫁进那样的人家,娘她怎么能不担心。”
“我觉得挺好,不说别的,单说纪弘娶了宝珠,那咱家两个孩子肯定要得了他更多的关照不是,你想想,就算是纪弘只是个秀才,也能给咱们显宗显祖提供不少经验吧,更何况我听说,纪家还有当官的亲戚呢。”冯氏边帮陈开文掸着肩膀上的浮灰,“咱爹娘哪哪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宠着宝珠了,有些事情,也要多想想儿孙的前途不是。”
“冯美娥,你这话我今天只当没听到,你从今往后也都不要再提,最好是想都不要再想。你记得,宝珠是咱们家的宝贝,任何事情都不能以牺牲她的幸福为条件换取。别说咱们家还有这份家业留给孩子们,就是什么都没有,我陈开文的儿子也绝不会将自己的前途系于他人的身上。”陈开文推掉冯氏的手,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冯氏愣愣的看着陈开文的背景,好半天才喃喃的说:“我也没那个意思啊,怎么说恼就恼了。”
纪弘跟宝珠的事情就此也算是尘埃落定,但于氏总是有着一点私心,便打定主意只要县令家不来问,她决不会主动承认有这桩婚事。至于其他人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她也不怕,只要一天没过庚帖,口头上的约定总是不算什么的。
陈平方常说于氏这样的估法,就等同于掩耳盗铃,骗得了自己骗不了别人。但谁又能说她这一片慈母之心是多余的、是可笑的呢?
晨光才透过云层,刚刚吃饱饭的小鸟才要亮开嗓子放声歌唱,就被一个高亢的女声吓的从枝头飞起,盘旋几圈后,远远的离开了这个让它害怕的小院。
“我这才走几天啊,一回来就听说你竟然要订亲了,你知道我有多吃惊吗?我今天可是早饭都没吃,就急急跑过来了,快起来,你快醒醒,醒醒,不要睡啦。”宝珠的房间里,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少女,正抓着宝珠的肩膀,不停的摇晃着。
“松开我,我醒了,醒了。”宝珠被晃的头晕,“夏云阑,扰人清梦好讨厌的,你知道不知道啊?”
夏云阑看着手扶额头的宝珠,知道她是真的不舒服了,吐了吐舌头,讨好的说:“宝珠,宝珠,我错了,我错了,你就看在我昨天夜里才回来,今天一早就过来看你的份上,原谅我吧。我也是因为太关心你了嘛,宝珠。”
“算了吧,当我不知道你是因为好奇,忍不住才来的?”宝珠一脸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的表情,令夏云阑讪笑了起来。
宝珠起床收拾好后,这才认真的看着已经近半年不见的夏云阑,“小半年不见,你这小脸蛋愈发细嫩了,看来人家说的没错,这南边的水果然是养人呢,养得你这么久才回来,我还以为你是乐不思蜀了呢。”
“别转移话题啊,快跟我老实交待,怎么才小半年的时间,你就定了人家了。”夏云阑站在宝珠的身后,十分自然的拿起了梳子
“……事情就是这样了,你还有什么好奇的,快问,问完了咱们去吃饭,饿死了都。”
夏云阑的回归,让宝珠的生活又多了一分色彩,有好朋友在身边陪伴、嬉笑,那因为婚事带来的烦愁,也总算有了可以宣泄的出口。
“看看,喜欢吗?这个是万花筒,这样看,这样,好看吧。还有,还有这个,这个是西洋胰子,你闻闻,香吧,这个是带香味的,是用来洗手洗脸的,还有一种不带香味,洗衣裳可干净了,我这次给你带了好多呢。要不是我表哥提醒我,我差点都忘了。
还有啊,我跟你说啊,我当时去南边的时候,心里可不高兴了,总觉得那里是蛮夷之地,去了才知道,跟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宝珠,你知道大海吗,比咱们这里的湖可是大多了,那水啊,好蓝的。
还有,还有高鼻子黄头发的佛朗基人,我第一次见的时候,吓的差点哭了,要不是有我表哥在身边,我吓都吓死了。”
整个上午,宝珠的屋子里全都是夏云阑兴奋的声音,宝珠的桌子上,小几上,也摆满了夏云阑带来的礼物。
宝珠先还是饶有兴趣的听着,虽然这些礼物还有夏云阑口中的风景都是她前世见过的,可已经隔了这么久,加上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时代,所以这一切对她,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只是,现在,宝珠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夏云阑口中的表哥身上,如此高频率的从云阑的口中出现的表哥二字,加上小丫头脸上的崇拜之情,她怎么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呢?
“我表哥很厉害的,他还会说那些洋人的话,叽里旮旯的,跟小鸟叫一样,特别好听……”
云阑说的口干舌燥,抓起手边的茶杯解了渴后,这才发现坐在她身边的宝珠正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看着她,“怎,怎么了,宝珠,你是不喜欢我送你的东西吗?”
宝珠摇摇头,“东西我很喜欢,只是,我的事情我全都跟你交待了,你是不是也该把你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跟我也交待交待啊,比如说,那个会说洋人话的表哥,他是谁啊?”
“他啊,他……”在宝珠的注视下,夏云阑的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低,“他就是我的表哥。”
这么拙劣的借口,宝珠怎么可能相信,于是笑着追问“只是表哥这么简单?”
“是啊,就是表哥,真的,真是表哥。”就像平时宝珠对于氏撒娇一样,云阑也一头钻进了宝珠的怀里,反复的说着,“真的是表哥,他已经订亲了,只能是表哥。”
膝盖上,隐约感觉到淡淡的湿气,第一次,宝珠发现自己跟前这个女孩儿,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永远只会露出开心笑容的夏云阑了。
“宝珠,你喜欢那个纪弘吗?我跟你说,喜欢一个人,真的好辛苦,我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全心全意对一个人,并不会得到等同的回报。所以,珠珠,你不要轻易喜欢,除非确定对方是喜欢你的,知道吗?”
“我知道,知道,你不要难过,他不喜欢你,是他的损失,是他眼瞎,不知道我们云阑有多好。”宝珠很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心里很是后悔刚刚自己没完没了的追问,早知如此,为什么不当成没听到呢?非要这样戳云阑的心伤。
“珠珠,我这么难过,这么可怜,不如后天,你陪我去河边放花灯好不好?九月初十了呢。”
九月初十,是河神的生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永平镇都会举办一场隆重的祭祀河神的仪式,祈求河神保佑来年风调雨顺,永平镇昌平繁荣。祭祀过后,会有一场很大型的巡演,吸引附近很多村镇的人来到永平镇,也是永平镇上最热闹的一天。
只可惜因为人流太多,宝珠跟云阑两人,还从来没得到过家人的允许去凑凑这个热闹,从前不许,今年定也是没什么盼头的。不过,既然云阑想去,也许她可以试着跟于氏谈谈,一家人同去,应该不会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