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感情蓄力中
“那、那是！”杜元明惊讶喊道, “那都是我的同僚！”
和他待在同一个驾驶室里的古二和边芒，以及只有边芒看得见的欧翡纹：“？？？”
杜元明慌张地看向同行两人, 欧翡纹、边芒和古二也茫然看向他, 双方面面相觑片刻，杜元明反应了过来。
他补充道：“我前同僚！”
杜元明的前同僚, 那就是曾经归属于雪熊的扈从士兵了。
驾驶室里四人一起望过去, 果然，就在街道旁的屋檐底下，蹲着一群狼狈的大汉。
他们的形象仿佛沿街乞讨的乞丐, 问题是, 乞丐不会一群被人捆在一根绳子上, 一边还有人看守着, 时不时打骂。
这种情景，很像边芒这个两百年前古代人想象中的奴隶市场。
于是他问：“是被抓奴隶了？”
“不、不会吧？”杜元明颤抖道，“边大人, 能当扈从的，基因潜力可都在百分之五十以上，潜力在百分之三十以上的人, 除了特殊情况, 不会变成奴隶。就算有一个两个运气不好，也不至于、不至于全部……”
这几条街道边上, 被绳子捆住的人, 数目和没死逃走的雪熊扈从士兵差不多。
大概是逃出来后进城, 然后被什么人一网打尽。
但是, 对于杜元明这样的资深扈从来说，这太不可思议了。
就像普通人被议会用基因潜力分出操蛋的等级一样，其实扈从之间也有地位差别。但这个地位又和基因潜力没关系，毕竟天赋者们招扈从是需要有人替他们做一些他们自己不想做的事，不是培养弟子或学生。
这样一来，肯定是能把天赋者的事办好、最得上司新的扈从地位高。
认字能读写，识数会计算，这样的扈从和一般拿吃住就能雇来的扈从不一样，在普通人就业市场上能拿到高薪，做得越好，薪水越高，但代价是一旦接受招聘，接下来一生都被套牢。
因为这样的扈从，能接触到的秘密和□□太多。除非是送人，不然作为他上司的天赋者不会放人走。
而像杜元明这种办事不太牢靠的，属于哪个雇佣军都有一堆的炮灰，不签长约，为了吃喝和战场上能得到的一点战利品卖命，一见主家不好就直接逃跑，逃跑也不妨碍去下一家雇佣军中当炮灰，流动性极大。
也就是说，无论这些前雪熊扈从士兵做了什么，被人针对都太不可思议。
谁会专门费尽心思针对一群蚂蚁呢。
当然，如果真的有人专门针对“蚂蚁”，那会让他们这幅模样出现在街边的原因就很多了，杜元明随随便便就能想出一些。
他越脑补脸色越差，还没消肿的猪头脸马上要落泪下来。
就是这时候，边芒拍了拍他的肩。
杜元明抬起头，发现这位让人恐惧的强大天赋者仿佛和空气对视了一眼，然后对他道：“放心，欧总说过了，无论你是从我们手上离开还是受了伤，都拿古二是问。”
“……”古二悲愤道，“这他妈又干老子什么事？！”
拾荒者首领这一声音量太大，从打开的车窗里传了出去，引起了路边人的注意。正好在此刻，前面的车停了下来，古二连忙踩下刹车，差点因为分心导致一场追尾事故。
这还没进城，这个时代路上的车也不多，前头并没堵住，怎么突然停车？
边芒双耳微动，正要认真听，有人就敲了敲他的车窗。
“喂！”敲车窗的人喊道，“你们队伍里有没有最近才加入的扈从士兵？”
最近才加入的……就是指雪熊扈从士兵吧？
边芒正要回答，漂浮在他身后的欧翡纹拍了拍他的肩。
投影并不会产生触感，但边芒还是感到肩井一个激灵。
——你别说，让古二回答。
——嗯？
——你是这个队伍里的天赋者，是队伍所有人的主人。以你的“尊贵”，怎么能亲自回答一个无名小卒的问题。
——哎……还要这样吗？
——你现在扮演的就是这种角色，敬业一点，边部长。
边芒觉得自己不太适应这个，但欧翡纹说得没错，外面的奴隶他都忍下来了，没必要在这个地方做作地标新立异。
他朝古二使了个眼色，明白他意思的古二把车窗摇得更下，头探出去问：“兄弟，没有啊，发生什么事了？”
敲车窗的人笑了笑，从身后被捆住的雪熊扈从士兵队伍里拉出一个人，
道：“能不能让这家伙看看你们的人？就看一眼。”
古二皱起眉，学城里普通人学的惟妙惟肖，“车上可是有天赋者大人！”
敲车窗的人惊讶了一下，却没有改口，“车上有大人在？抱歉抱歉，不是故意打扰，小的能不能仰望下大人的圣容？”
……圣容。
边芒有点想吐。
——忍住，欧翡纹说。
看来敲车窗的人打定主意要搜查车上有没有逃跑的雪熊扈从士兵，哪怕得罪一个天赋者也在所不惜。敢这么做，要么他为人耿直不动变通——如此的普通人基本上活不到他这个年纪——要么，他就是有不惧车队里天赋者报复的依仗。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把依仗说了出来。
“小的是猩红禁卫军，安青曼大人手下的。这个检查是大人的要求，小的我也没办法哈哈哈哈哈哈……”
杜元明变了脸色，虽然旁人看不大出来。
古二一脸茫然，边芒觉得有些耳熟。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欧翡纹，而他老板一点都没让他失望。
——安青曼？A级天赋者猩红女王手下，那个把雪熊追杀到北方躲避的B级天赋者？
——她？原来是这位巾帼英雄！能说是久仰大名了啊。
——久仰大名没错。
欧翡纹这么说，露出思索的神情。
——边部长。
——嗯？
——你去问。
去问什么就不需要欧翡纹交代了，前超级英雄从来都是个不需要加戏的戏精。
边芒勉强模仿了一下他醒来后见过的几个天赋者，竭力表现出那种对强大天赋者前倨后恭的态度，扬声道：“安……咳，安大人？”
“是的，大人，”敲车窗的人，安青曼的扈从，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面的人是谁，提高了音量回答，“我们长官对这件事很上心，您看……？”
边芒和欧翡纹对视一眼。
“古二，”他道，“把车门打开。”
听到这一句，后座上，杜元明抖得像筛糠。
车门向外打开，边芒终于见着了这个一直和他们交流的扈从的面。
扈从也见到了边芒，但他没有像其他普通人一样匆忙避开视线，反而很有礼貌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才低下头。
“大人好。”
他道，然后把身后那个被绳子捆住的雪熊扈从士兵提出来，问他：“这里没有你们的人吧？”
杜元明抖动的幅度已经不容人忽视了，边芒把手伸到他背后，按住。
杜元明不得已地挺直了腰，而被提过来的雪熊扈从士兵眼神乱闪，目光扫过杜元明的猪头脸，什么都没发现。
“没、没有啊大人。”
“……”僵住的杜元明。
“当然没有啦，”敲车窗的扈从抽了他一棍，“这位大人车上怎么会有？小的主要是在执行任务……”
边芒收回扶住杜元明的手，没去听他敷衍搞怪的吹捧，打断了问：“行了吧？”
“当然，当然。”
这个扈从说。
——说给安青曼大人问声好。
欧翡纹突然提醒。
“替我给安青曼大人问声好，希望能够拜会。”边芒说，“好了，你这家伙，开车。”
古二哼了一声，嘭的关上车门。
车队再次出发，驶过两边站满了雪熊扈从士兵的马路，这回终于进了城。
清荣市，和这个时代大部分城市一样，建立在两百年前城市的废墟上。
两百年前，人们建立起一座座高楼大厦，觉得它们可以在大地上矗立到永远。但这种建筑，特别是在这个国家中的这种建筑，实际上非常脆弱。都不需要战争，只需要无人维护的几年，就能让它们变成残破不堪的废墟。
其中起大作用的，是顽强的植物和热胀冷缩。
这两个家伙破坏的不止高楼大厦，还有两百年前人们习以为常的水泥或柏油沥青地面。
但是，就算如此，两百年前种种科学的规划，比如平整的土地、地下水道等等，依然能够造福两百年后建造新城市的人们。
边芒神色黯淡，视线不错地注视窗外一切。驾驶室里另外两人都不敢出声，连欧翡纹也没出现。
虽然欧翡纹依然在远方关注着他。
……或许，这几天里这人的纠结，就是因为这“近乡情更怯”的心情？
欧翡纹想象了一下他好不容易回到翡翠之星，却见到一切都已经成为废墟的感觉，觉得自己恐怕没法像边芒这么表现冷静。
真是坚强啊，就像永远不会被风影响的温暖火光。
如果可以，真希望……
希望什么？
冰原基地的三楼，正在写规划的欧翡纹一愣。
他思维莫名放空了片刻，完全接不上之前的想法。
欧翡纹盯着电子纸张发了会儿呆，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下一口冰冷的水。
边芒还在基地的时候，他杯子里的水从来是热的。
这才几天，他竟然有点思念这个地球人。
是心灵感应通讯系统的副作用吗？
虽然可以马上见到，但到底和真正相见不同。欧翡纹没有再去操作那个投影，低下头专心做规划。
他已经足够软弱了。
不需要更软弱。
***
已经住进停车场旅店，房间里，边芒摸了摸胸口。
有种奇怪的闷闷感觉？
这种闷闷的感觉来的莫名，去的也莫名。边芒没想出理所然来，就放到了一边。
他们要在清荣市里停留一个晚上，明天早晨出发，去边境黑市。
带出的五十个人里，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进城，向边芒请示后，很多跟着杜元明和李老狗去逛街了。
他们这次进城，也有搜集情报的任务在身。边芒本来也该去逛一逛，好对现在的城市有个正确的基础认知，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坐在旅店房间的三条腿椅子上，懒洋洋就是不想动。
不过，就算不动，边芒也有搜集情报的方法。
方圆十几公里，无数声音汇聚与他耳中。
交谈、自言自语、嬉笑、哭泣、咒骂、痛苦呻.吟……小雪断断续续在飘，风穿过楼房之间的狭窄过道，枪膛里撞针击打子弹底部的发射.药，脚步在上楼。
然后是——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边芒瞬间把听力控制回正常的范围，坐正看向门口。
他没有起身去开门，因为——
“嘭！”
来人一脚踹开房门，环顾房间，发现了边芒。
更多人涌进来，他们大都穿着和之前那个安青曼扈从相似的老红色制服。
“喂！”首先踹门的那人手指边芒，“你就是雪熊的D级天赋者程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