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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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志伟看上去很闲, 但许庭却很忙。这几天许庭将刘志伟过去十年的事迹都了解了一遍，其实重头的也就前面两年。成为刘志伟的经纪人之前, 许庭也对他做过调查, 但远不如现在成为他的经济人后得到的结果多。彻底了解刘志伟过去的经历之后，许庭开始为他查找新的项目了。

  刘志伟已经出道了十年，再找一些只招新人鲜肉的剧他并不占优势，但一些要求咖位的角色刘志伟又够不着, 这么一来能让刘志伟真正出演的剧本少之又少，而在这能出演的剧本里，又要让他能够多人眼球的, 就更少了。

  许庭和刘志伟再一次约见依旧是在刘志伟家附近的咖啡厅里。只是这一次两个人都比较熟悉了, 谈的事儿又多少不方便在开阔的公众场合说，刘志伟就包了个咖啡馆的小单间。

  许庭把剧本的一部分摊在桌上，又将一堆优盘和一叠本子甩了出来，把刘志伟吓了一跳。

  “这是剧本，”许庭一样样指给刘志伟, “这是这一次试镜已经确定的演员名单和他们各自在近期别的剧里获得的薪酬以及这个剧的薪资标准……这是一部分其他角色的试镜资料。”

  第一样刘志伟也算是见过，第二样说出来又让刘志伟吓了一跳。别的演员在一个片子里的薪酬也不是不容易查, 许庭查的不是某几个演员, 而是所有的试镜演员！

  由于是网剧, 这个名单将近有二十个人, 从刚刚毕业的学生到已经沉浮几年的演员, 从十八线到八九线, 甚至三四线都有人来竞争。而许庭将他们所有人近期的所有剧都列了出来。

  如果这还不让刘志伟感到惊讶，最令人惊愕的是第三样。

  其他角色的试镜资料无论在任何剧组一般都是不公开的，许庭能拿到，只说明了一件事——他有人脉或者背景。

  刘志伟再迟钝再没见识此刻也意识到这件事了——他的经纪人肯定比胡哥牛逼，而且牛逼了不止一星半点。

  许庭看刘志伟出神，敲了敲桌子：“你先把剧本看一下。”

  刘志伟猛地反应过来，“啊”了一声：“现在啊？”

  许庭说：“你一天只需要在医院呆五个小时吧？现在看看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

  刘志伟连忙摆手说“不是这个意思”，埋头飞快地扫了一遍。

  看完剧本后，刘志伟立刻意识到许庭为什么会挑选这个剧本了。

  这是个国内少见的悬疑单元剧，整个剧本里参演人数只有13个，甚至不需要群演，而这13个人里，炮灰角色三个，其他的角色几乎都有相当分量的比重。

  整个剧的制作成本很小，由于是个只有15集的网剧，参演的人也必然不会咖位很大，但是确实是个吸睛又容易塑造角色和演员本人的剧。

  所有人在剧中有各自的身份角色，但是他们有个共同点，即是他们曾经或者如今都互相是玩伴，有几个最终走到了一起，有几个和众人都脱了节。在这个单元剧里，每一集都会有人因为输掉这个被迫加入的游戏而以“死亡”的方式退出，最后只会剩下一个人。

  这个人一定是主角。

  但许庭为刘志伟争取的却不是这个主角，而是倒数第三个退出这个游戏的人——梁君衡。

  “‘梁君衡’是个很合适你建立自己粉丝基础的角色，”许庭用手指敲打剧本说，“事业成熟，多金，高智商，而且对女一一片痴情。”

  刘志伟也演过不少电影了，多少也知道一些套路，这样的男二在观众眼中确实很吃香。

  “但是我选他不是因为他这些优点，而是因为他的缺点，”许庭说，“他敏感，自视甚高，表面尊重，心里看不起这些他曾经的同学，而且他还是个——恋发癖。”

  刘志伟楞了一下，猛地又翻了一遍剧本。

  剧本里其实表现得并不明显，梁君衡对他的这个不太寻常的癖好掩饰得很好，乃至刘志伟第一遍飞快地草看剧本都没有发现。

  许庭说：“这是个很有特色的角色，我希望你能试一试。”

  刘志伟还能说不好吗？他在胡哥手下的时候，就没有人问他：“你想不想试一试这个角色？”通常都是胡哥直接把通告甩给他，让他赶紧出发。

  这一次既不是龙套也不是替身，是个很正经很合适他的角色，刘志伟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连说了十几个“好”。

  许庭又指着桌上的优盘对刘志伟说：“这些是这个剧组别的角色的试镜记录，你记得回去看一眼。”

  刘志伟又连忙说好。

  “好了，现在谈谈薪酬的问题和你的竞争对手的问题，”许庭说，“你知道张成骞吗？”他的手指指向一个名字。

  刘志伟点点头：“知道，最近新火起来的。”

  “火了两年了，”许庭说，“他在之前一直演的是电视剧，但是上一部却是一部电影。说明他开始向电影进发了。他的身价比剧组开价高很多，算是降贵来这个剧组，足以见他对这个剧本和这个角色有多么青睐。”

  刘志伟的喉咙有点干，他喝了一口茶说：“那、那我争得过吗？”

  许庭推了推眼镜说：“你对比他的最大优势是你一开始就是电影出身，在这方面他是你的晚辈，你只要发挥你最好的表现，剧组在你和他之间会更多考虑到这一点。”

  “可……这、这不是一个电视剧么？”刘志伟自己反倒开始担心了起来。

  “剧组的班组在这里——你看到什么了？”许庭又把剧本丢给了刘志伟。

  刘志伟迟疑了一会儿，仔细看了看，惊讶地张大了嘴：“这——”

  “没错，”许庭把剧本又抽了回去，“是电影的剧组。导演本来就是拍电影的，由于投资不过关，他将这个电影改成了网剧，但是你和张成骞，在他眼里，说不定你还能更胜一筹。”

  刘志伟的心脏又加快跳动了，他盯着许庭，只见许庭又指出了一个名字：“林华，刚出道半年的新人，竞争力很强。”

  “他怎么演了这么多！”刘志伟看到列表上的名目瞪大了眼睛。

  “脸好，粉丝多，很多剧组都邀请他，他正是出名的时候，当然是让银幕电视屏幕最好都被他占满。”许庭翻了个白眼说。

  刘志伟还是第一次看到许庭做出这么情绪化的举动，不禁笑了起来。

  许庭又陆续举出了几个人，他们的身价多少都比剧组开出的薪资高，许庭对刘志伟说：“我对投资方说过了，你拍这部片子，不要钱。”

  “啊？”刘志伟愣住了。接着他又怕许庭误会，连连点头：“我理解我理解，没关系没关系。”

  许庭：“……因为这是你的第一部剧，我必须让你最大可能地被选上，明白吗？”

  刘志伟小鸡啄米：“我懂我懂。”

  许庭总觉得哪里不对：“……你要是生活支持不下去，我可以先帮助你……”

  刘志伟：“没关系我副业挺赚钱的。”

  许庭：“……你还有副业？？”

  刘志伟：“放心不会干扰到我的主业的！”

  许庭：“……容我问一句，你的副业是什么？”

  刘志伟咯噔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保密性的问题：“……厨师？”

  他想起王墨说，除了林华，这角色八成就落在张成骞头上了。

  此刻张成骞也没有出去，反倒是林华，对黄琦说了一句“谢谢导演”，接着走向刘志伟，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房间。

  刘志伟有点儿一头雾水。

  黄琦打量了一会儿刘志伟说：“刘志伟吗？这个镜头试试看。”

  刘志伟接过一旁工作人员从导演那儿递过来的纸条，只扫了一眼就明白了那是哪一场。

  梁君衡爱慕女主，主要体现在他对她头发的迷恋上。他的精英形象和背后的恋发癖形象差距颇大，这一幕是他偷偷藏起女主的一缕头发时生怕被人发现的紧张情节。

  两个形象都要表现，还要不着痕迹地转换，像是戏中戏一样难演。

  刘志伟看了两眼站在一旁斜眼看着他的张成骞，定了定神，把纸条仔细地折叠起来，插进了上衣口袋里。

  从这个动作开始，他就已经不一样了。

  刘志伟演过大大小小的角色，做过各种各样的替身。十年来的演技磨炼能让他知道怎么泯然众人，也能让他知道怎么瞬间在即使是黑夜的摄影环境中突出自己。

  他整了整衣襟，面孔上已经一片默然，冷静而睿智。

  “如果我们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全部牺牲。”

  刘志伟坐在那张唯一的椅子上，双腿同肩宽打开，双手手肘压在膝盖上，十指对在一起放在嘴唇和下巴上。他的上身因为压低而让他的整个人具有一种攻击又冷静的姿态，锋利的眼神穿过镜片射向前方。他的嗓音压低了好几度，现出了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黄琦坐在座位上，正了正身子，用一种新鲜的目光看着刘志伟。在此之前，他没听说过刘志伟。他只从投资方那儿听说过有个人可以不需要任何薪酬参演这部剧，他以为是个想要搏一搏的新人。

  这样的新人不少见，只是演技或者外形或者为人处世上多少有不成熟的地方。黄琦倒没想到刘志伟是这样一个人。

  演技很成熟，气质也很独特，对这个角色来说，刚刚好。

  刚刚好这个词很微妙，多少导演挑选角色的时候最想要碰到的演员就是那个刚刚好，张成骞属于那个刚刚好的范围内，这个刘志伟——也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