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2)
第六卷(2)
虽然普通的雨水淋上一点对自己来说并不会有多大损伤,但雪凰毕竟属火,对这水性的东西天生就厌恶畏惧。如今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淋了个透心凉,慌忙就想变出把伞来遮遮,谁知口诀念了三四遍却还是连朵花也没变出来,顿时睁大了眼睛站在雨里不敢相信。
元昊已自料到不好,这绝不是普通雨水,必有蹊跷,此时在不知详情的情况下倘若再由雪凰这么傻愣愣的站在雨里头,定将对她造成不知后果的伤害。于是即刻变出了一把二十四节竹骨油纸伞,匆匆走上前几步帮她撑了,将雨幕和她之间隔开,然后带着她走向附近的一个歇脚路亭。
六角木亭飞檐翘角,落在亭上的雨水顺着六个角以弧线飞出去,以至于围着亭子的一圈地面也是淋不到雨的。
亭里的雨声比外面顿时轻了很多,元昊带雪凰走进亭中,引她在凳上坐下,然后将油纸伞靠在肩上挡住了身后斜飞来的雨水。继而面色凝重地对她说:“这场雨,大约是化蛇下的,化蛇现则其邑多水,它不仅能发大水淹没整个城邑,所引出的水还能使性冲水的神仙修为大减,你现在,恐怕已经与凡人无异了。”
雪凰惊慌失措地看着元昊,没有了修为,自己可还怎么对付化蛇,不是就直接不战而败了吗?自己不能拖累师傅,所以说不定,她还会有性命之忧。自己身为丹穴山上堂堂的凤凰一族,难道会这样还没打就被化蛇的一个小小法术害死?这种死法,也着实丢脸了些。
元昊像是可以从她变幻的眼神里看出她的想法,抬了头看向对面的雨中世界,雾霭沉沉得像是九重天上的仙雾。他的声音听上去也像雨一样飘渺:“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我不会丢下你。”
雨太大,雪凰又有些出神,并未听得太清元昊所说的话,但看着他坚定认真的目光,便觉得心里的不安害怕都不见了,神奇得让她自己也不相信。她只知此刻,自己坐在师傅身边,可以闻到他身上白檀香的气味,可以看到他眼眸里的深邃乌黑,这样,她就可以什么也不担心了。雪凰在自己修为完全消失的狼狈情况下,竟舒心的笑了一笑。
他低头看了一眼雪凰,发现她居然在笑,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再又听到了心脏位置传来的异常节奏的声响后,才忙反应过来让自己镇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平静如往常地说:“你的修为要到三日之后才能恢复,我在凡间也不能滥用法术,等到雨稍稍小下来,我们就先去找个地方落脚,从长计议吧。”
“是。”雪凰回应,没了平时里的活泼有精力,倒也显得柔弱可爱。
这场雨一直在纷纷扬扬地下,过了个把时辰也不见小下来,仿佛是江河里的水统统都被倾倒了下来,没有个尽头。
最后是没了修为的雪凰御不住寒,对元昊说横竖自己也已经没了灵力,也不怕再淋一次,让他趁着天亮赶快找个落脚地,否则若是到了天黑若是雨还没小下来,自己不是要在亭子里吹一夜冷风了。
事实证明,雪凰的话是正确的。当两人找到一个土地庙时天也正好黑了,而外头的雨还是在下,丝毫没有变小的意向。
元昊走入土地庙后便变走了油纸伞,引着雪凰走到那土地的泥像前淡然叫了一声:“土地。”
泥像立即光芒闪过,土地拄着拐杖转着圈出现,见到两人以后慌慌忙忙地弯腰行礼:“明望邑土地,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上神,未曾远迎,还望太子和上神恕罪。”
“不必多礼。”元昊温温的说,俨然一个和以待下的君主模样,“本太子和雪凰上神来凡间有要事处理,今夜须在你这土地庙留宿一宿。”
“小神不胜惶恐。”土地刚直起一点的身体又弯了下去,比刚才还要恭敬几分,“只怕小神的土地庙简陋,会委屈怠慢了殿下与上神。”
元昊唇一勾,没一点傲慢之气。对土地说道:“土地言重,本太子只是想寻个落脚的地方度过这一晚便够了。”
雪凰听着两人文绉绉地互相谦虚,已然禁不住劳累寒冷打了个喷嚏又打了个哈欠,自己寻了个干净地方用衣袖擦了几下坐下了,垂了几下眼皮昏昏欲睡。
土地大约也是深知此地化蛇凶兽的厉害,看了雪凰的样子就猜到了她的情况,额头皱成川字型说:“上神大约是吃了那化蛇的亏了,现在修为尽失,实在不适宜在这儿勉强一晚。”
土地庙由石头造成,连扇可遮风挡雨的门也没有,地方也不过几尺,大半的地方已经被雨打湿,里头湿闷潮湿得很。雪凰坐在地上靠墙睡,衣角已被飞来的雨滴沾湿。
“小神知道殿下在凡间不宜使用仙法。”土地举着拐杖微弯腰低头,从衣袖里拿出了几块碎银子,“小神这儿有些香火钱,虽然不多,但也能让太子和上神找一个客栈好好住一晚。”
元昊也知这样的环境实在太过简陋,但看着雪凰安好的睡颜,又不忍去叫醒她。他放轻了声音说:“多谢土地好意,本太子明日便和雪凰上神找个客栈住。但是今晚,雪凰上神太累了,就让她好好睡吧。”
“这……”土地犹豫,眉头紧锁。
“不要再说了。”元昊语气虽平和,却有了一些不耐烦,“你今晚就站在这门口设一道结界替她遮挡风雨。”
土地领命后再不敢过多推辞,顺从地站到了门口,拐杖一横设出了一道能够挡雨的结界。
土地庙里的雨声听上去像是渐渐小了,雪凰在这样安静,又没有冰凉雨丝落到身上的环境里睡得很好,舒服地不时发出一两声梦呓。
元昊站在她面前安静注视,然后一步步走了过去,轻盈无声。最后在离她只有半步的地方站定,缓缓低下了身子,目光里如同有雨雾笼罩。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撩起她脸侧一丝垂落的发丝,发丝已经被沾湿,骨节分明的手用食指绕过它,慢慢拂下去,湿发便立即变干了,青丝乌黑,手指白皙,分外明显的对比。
在只有祭台上两支红烛的火光的夜里,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对面的白墙上,随着烛火的跳跃而或明或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