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苕之华
怀渊老酋长上路了，由十名武士保护，另外还有黄子韬和九色相送。
他们一行人出了部落后一路向西，武士们全都将箭扣在弓弦上，警惕戒备着；因为一支箭的出现，所有人都显得有些紧张。
在这个时代，部落和部落之间的接触极少，一旦发生，很有可能会引发争斗。而以前都是同族部落，状况还算好，这次他们破天荒接触到异族人了。
就黄子韬所知，东夷族和华夏部落接触后，双方就立刻陷入了战争中，并且延续了数千年，直到东夷人的地盘被彻底吞噬，他们的族人只得向四方流散，最终融入了华夏族。
不论胜败，这是个骁勇善战的族群，黄子韬不由感叹，自己还真是赶上了“好时光”；穿越到蛮荒时代就够倒霉的了，现在居然还陷入了战火中。
一直默默送出十里，队伍停了下来，按照规矩，送行到此为止，黄子韬要回去了。
怀渊老酋长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摸了摸九色光滑的毛皮，然后抓住了黄子韬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子韬啊。”老酋长欲言又止一番后，终于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出了长久以来的心里话，“当初你来的时候，我知你非凡人，担心会影响宁典，所以不想收留，我……德行有亏啊。”
说着说着，老酋长竟然潸然泪下，悔恨万分。
黄子韬连忙安慰：“这也是人之常情，何况也只是想法而已，并未付诸实施，大觋不必自责。”
“唉。”怀渊摆了摆手，又抓紧了黄子韬的手，悲伤叮嘱：“宁典知我心，所以主动放弃了酋长，是我误了这孩子。听子韬说，东夷人来意不善，求子韬看在同族的份上，替我保护部落的同族们，还有宁典，那孩子……”
黄子韬连忙打断怀渊的话，诚心实意说：“老酋长放心，我夫妻得怀渊部收留，方有了栖身之所，守卫族人，子韬在所不辞。”
有了黄子韬这句话，怀渊终于放心了，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又重重握了下双手，就此分别。
十名武士一一走过黄子韬身边，对着他恭敬弯腰道别，这一去，此生恐难再见了，大家都有些不舍。
黄子韬挥着手，目送他们一行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方才带着九色准备回部落。
刚转过身，黄子韬想到了什么，怔住了。
记忆又回到了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子归酋长问天卜卦，得到了有人自东而来，带来了灾祸和死亡，难道……
“石牙！你诬陷我！”前后一联系，黄子韬暴怒，指着北方仰天怒骂了起来。
子归酋长的确没有算错，只是那自东而来的人，应该指的是东夷人，而不是自己。只是在这之前，华夏族根本就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外族人，卦象被曲解，这个屎盆子就扣在了自己头上。
黄子韬越想越气，怒目圆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次事件，是他最大的痛，到现在都不能释怀。
前方传来嚎叫声，一条灰线从东方激射了过来，是狗子。
鸢飞久久不见黄子韬回去，心中不安，让狗子找来了。
蹲下来摸了摸狗子，黄子韬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又想到了一些令他担忧的事情。
前方传来呼喊，是鸢飞亲自找来了，黄子韬领着九色和狗子迎过去，一路皱眉思考着。
在那片空地上，两人碰了面，看见黄子韬安然无恙，鸢飞松了一口气，问：“你在想什么？”
黄子韬摇了摇头，“还记得子归酋长的卦吗？如果那卦象是真的话，只怕子归部落也要出事。”
话刚说出口，黄子韬感觉到胳膊一紧，鸢飞猛然抓住了他，满脸惊恐。
“暂时没事的。”黄子韬连忙安慰：“子归部落在群山环抱中，这里比较平坦，又更加富庶，如果对方真的意图不轨，肯定是先攻击这里。”
鸢飞松了一口气，不过神情中的焦虑却化不开。
回到了部落中，暂时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大家继续生活，只不过不时来回传递消息的猎手提醒人们——现在的状况不寻常。
猎手们不打猎了，全都向东面搜索，范围越来越广。新任酋长方吕不眠不休，一直坐在村中的巨岩上，等待着传递回来的消息。
黄子韬也不再烧窑了，整天在家里陪着鸢飞，他们全都腰插石刀，擦亮的弓箭放在身前，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一天过去了，没有消息，又一天过去，仍然没有，一直到了第五天，黄子韬和鸢飞终于走出了家门。
鸢飞以为已经没事了，那也许只是一支东夷人的远行小队，在附近打猎后就走了。可黄子韬却放松不下来，他是知道结果的，这一仗必然会打起来，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走在河边，黄子韬心事重重，鸢飞挽着他的手，偶尔轻声劝慰。
这条河和茅河真的很像，河畔也生了许多芭茅草，有水鸟在河面上游，静谧无声。黄子韬的思绪又飞到了从前，那时他在河边看，男男女女们在两岸对情歌，寻找自己的伴侣。
走着走着，黄子韬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扳住鸢飞的肩膀，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
“子……”鸢飞被他弄的一愣，想说什么，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热度后，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终于，黄子韬一把将鸢飞紧紧抱在了怀中。
鸢飞吃了一惊，随即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抬起双手搂住了黄子韬的脖子。
这么久以来，两人同生死共患难，黄子韬还是头一次主动亲密。
“为我戴上头环还不好？就现在。”黄子韬在鸢飞耳边轻声说。怀里的鸢飞那么瘦小，好像没有分量。
鸢飞仰头诧异看着黄子韬，“季节不对啊。”
这种事情是分日子的！
可黄子韬完全不为所动，一直看着鸢飞的眼睛；他想了很多，乱世将至，自己是男人，很可能要上战场，他怕……
渐渐地，鸢飞的目光中蒙上了一层水汽，重重点了下头，“好！”
转过身，鸢飞似乎抹了把泪，然后手忙脚乱扯了几根茅草，绕过独木桥跑向了河对岸，狗子高高兴兴跟在了她后面。黄子韬也赶紧蹲下来，准备采一束野花，可是现在的季节，花实在是太少了，一朵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