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万古如长夜
子归部落，老酋长一直看着南方，花白的眉头紧锁，眼神中的忧愁浓得化不开。
也许是阅历太丰富，也许是真的和祖先有沟通，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枯瘦如鸡爪般的手紧紧攥着木杖，由于过于用力，微微颤抖。所有人被他感染，全都忧心忡忡，担心着会有祸事降临。
南方的人还没回来，西方先来了一个人——白山。
小男孩、部落里现在唯一的制陶手走过来，看见这么多人都围着老酋长，愣住了，“你们在干什么？”
“白山，到爷爷这里来。”子归酋长连忙招手，把白山喊过来，揽在了怀中，“别再去烧陶了，就在这里坐着，咱们等人。”
白山没有得到答案，不过也没敢问，挨着老酋长乖巧坐下，一起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直等到黄昏的时候，终于狗子再一次出现，在它身后，依次跟着云晓、黄子韬、九色，还有凤桐和浮萝夫妻俩。
云晓怀里抱着个陶罐，神情黯然，黄子韬面色凝重，身上穿着染血的铠甲。
时隔这么久再一次看见黄子韬，人们全都炸了，一拥而上，表达着自己的思念之情；有些人，失去后才知道有多重要，只是未必能回得来了……
黄子韬心事重重，完全顾不上打招呼，和云晓直接走到了老酋长面前。
不等他发话，老酋长连忙抓住他问：“鸢飞去哪里了？！”
黄子韬一眼扫到了靠在老酋长身边的白山，小男孩睁着明亮的眼睛看自己，目光中带着期盼。
“……”无言扫视了人们一眼，黄子韬强笑着说：“你母亲她有事，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黄子韬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我把你的母亲……永远，弄丢了……
他的神情明显不对，大人们都能看的出来他在撒谎，可白山也许是太小，闻言高兴的站起来，“真的啊？！”
黄子韬低下头，艰难点了点。
云晓转过身，悄悄抹了把泪。
“酋长，我们要赶紧迁离了。”凤桐在一旁急切说：“有个叫东夷的大部落，和我们不同族，正在这附近扫荡，很快就会到这里。”
这话一出，众皆哗然，部落人心惶惶，交头接耳了起来。
子归部落太小了，加一起也不过才一百多人，并且还是女人为多，哪里有能力经受大部落的袭击。
子归酋长瞪着眼睛，连忙问黄子韬，“他们有多少人？”
这个问题，就连东夷人都未必知晓，当今世上恐怕只有黄子韬能回答。
丛后李文化的规模来判断，他们核心区大约有两千人左右，再加上周围的附属部落，总数应该接近一万。这个数字可能有出入，但是不会太大，不过从大翌的话中来看，少昊已经称王，势力肯定又扩大了些。
“大概有两万。”黄子韬给出了自己的推断。东夷人肯定更多，不过考虑到现在的统治都很原始，少昊能直接驱使的应该就这么多人。
两万人，在后世不过是一个小镇的人口，可在那时候，已经相当惊人了，估计华胥六部加起来总共也就这么多。
听到黄子韬报出的数字，其他人全都莫名其妙，唯有老酋长瞪大了眼，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万”的概念，然而一般人根本就不识数，哪里知道两万代表着什么。可老酋长是个睿智的人，肯定还受过某种教育，他理解两万人是多少。
看了眼部落里的人，他艰难吞了口唾沫，抓着黄子韬的手在颤抖。
“子韬你说，他们是从东面来的？”老酋长迟疑问。
黄子韬点了点头，正准备说具体情况，突然，西面传来了大喊声。人们转头看，只见一名部落的猎手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右肩胛骨上钉着一支箭，突突乱颤。
“糟了！”黄子韬的心立刻沉到了谷底，如果是普通的箭，肯定被拔出来了，部落竟然已经遭遇了东夷人，来得好快！
受伤的猎手浑身是血，一直扑到老酋长脚下，被人们七手八脚扶住，咬着牙喊：“酋长，我们遇到了外人的攻击，他们人很多，射术精湛，用很奇怪的箭……”
“在哪里？！”黄子韬厉声大喝。
猎手强忍着钻心的疼痛看过来，大吃一惊，“是子韬，你回来了！”
反应过来后，猎手连忙抓住黄子韬的手哀求：“在西面，靠近十方山的地方，我们跟着石牙去找你的，没想到遇到了那些人，他们……”
黄子韬眉头紧锁了起来，事情麻烦了。
想来，大翌领着主力部队追踪宁典他们一直到了黄河边，没法再追后，又折向东扫荡。去路被堵死，事先准备投奔华胥部的方案已经行不通了。
放眼看，全部落绝大多数人都是老弱妇孺，能打仗的没几个，他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也不能让这些人去送死。
西去的路走不通了，北面不远应该就是黄河，可完全没有准备，强渡的话，肯定会死很多人，这方案也不行。
立刻南下似乎是个办法，有凤桐带路，可以投奔神农部……黄子韬立刻摇了摇头，也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们在方吕部也留下了几十名猎手，就算能冲过去，只怕也活不下来几个人。而且南方多是陡峭的大山，年轻人还好，老人孩子走不了的。
三面全部走不通，只剩下了东面。
黄子韬思忖起来，一直往东走，就是东夷人的大本营，那等于是送羊入虎口，不过双方之间还有几百里的模糊地带。问题是，那样等于与虎为伴，住在那里，小小的子归部落就好像大浪中的孤舟，随时可能被掀翻吞没。
到底该怎么办？
这时候要做的是战略决定，一旦方向错误，子归部落将会万劫不复，从历史中消失，连浪花都翻不起来一朵。
黄子韬思考的时候，老酋长一直目露期盼看着他。
对于这时的人来说，到处都是未知，就连子归酋长都不知该往哪里走；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唯有黄子韬还能冷静思考，说明他心里有计较的。
老酋长看着低头沉思的黄子韬，焦急说：“子韬，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现在我把全部落的人都交给你，这个主意你拿！”
所有人的注视中，黄子韬急得跺脚，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地方，猛然抬头说：“往东，我们先往东走，百里后再折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