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死生契阔
腊月三十,过年了!
这一天白天,按照惯例,家家户户在门头两边涂上了动物的血,只不过这举动在子归部落里,意义却与众不同。
部落里后来接收了不少人,这些新人惊奇的发现,人们涂完血后,却并不关门闭户,而是往来串门,喜气洋洋。
“对咱们子归部落来说,今天可是个大喜的日子,要好好庆祝!”
老子归部落里的人这么说,后来者不明所以。
不光是华族,包括从昆仑山下来的诸夏都有同样的传统:过年这一天是最凶的日子;可在这个小部落里,一切都变得完全不同了。
“过年”这个词本身透着沉重的艰辛,这时人们正处在最饥饿最寒冷的阶段,动辄死人。不过在子归部落,恰恰相反,这段时节的人们丰衣足食,美味的面食随便吃,也不用去野外和野兽争食搏斗。
寒冷同样不存在,省下了进山的时间,人们有更多的闲暇时光可以用来做衣服。另外部落里家家都在建木屋,大部分人搬进了新家,再也不用像野兽那样住在巢了。
坚固宽敞的木屋对现在的原始人来说,简直就是华丽的殿堂。
有食有衣有大屋子住,这个年哪里还有半分苦?
追溯到一年前,这一天,子归部落成功逃出生天,来到这丰饶的栖地,开始了美好新生活。这一天对别的部落也许代表着灾难,可对子归部落来说,却是同庆的欢喜日子。
至于那传说中的凶兽“年”吗……
提到可怕的年,老子归部落的人无不会心一笑,年?那不就是我们的子风酋长嘛,他马上就要来为家家户户祈福了。
黄子风来了,他左手提着一个罐子,里面装满了漆黑的水,右手抓着一根竹竿,一端扎着一撮野兽的毛发。
这是黄子风酋长立下的规矩,每年的最后一天,他这个酋长要为每户人家写上祝福的话语。
在欢天喜地的人们簇拥中,黄子风开始挨家挨户、在涂着血的门边写字。他的字龙飞凤舞,一气呵成,族人们齐声感谢,尽管没人认得出他写的是什么……
不认识不要紧,黄子风写完一家,就大声朗读出来,全都是最美好的祝福。没错,他写的就是常见的对联。
得了酋长的祝福,意义和后世大不相同,那户人家立刻下跪感谢。
后来的族人们看着这些从未见过的风俗,诧异万分,不过了解了原委后,他们也很快就加入到了欢庆当中。
热闹的白天过去,更热闹的夜晚来临,部落里燃起了许多堆篝火,人们围着火欢唱舞蹈,吃着鲜美的饺子和各种肉食,个个喜笑颜开。
午夜来临,欢庆活动达到了最高潮。
前段时间,家家户户都砍了许多竹枝堆放在墙根下,这时候大人小孩齐上阵,抱着一捆捆竹枝扔进了火堆里。中空的竹枝遇见了火,立刻发出密集的“噼啪”暴响,震耳欲聋,整个部落都沸腾了。
这一幕,依然源自一年前。
爆竹声里,辞旧迎新,新的一年来临了!
孩子们从火里捡起一根根还没烧完的竹枝,相互追逐打闹,今天他们是最开心的人。
黄子风走过孩子们,脸上也洋溢着温和的笑,对子归酋长的承诺,终于快要实现了,他老人家在天有灵的话,应该在笑吧?
孩子们玩疯了,撞到黄子风,连忙后退两步,规规矩矩跪地磕头。他下意识想掏红包给压岁钱,随即反应过来,这时代根本就还没有货币,又哪里来的压岁钱给啊。
眼前的这一幕,和自己小时候的家乡是如此相像,以至于他产生了错觉。
终于离开了喧闹的聚居区,黄子风迎着风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渐渐冷了下来;等天亮后,他就要带领着队伍出征了。
回到了自己的家,云晓正在做吃食,大锅里热气腾腾。
坐在桌子上,看着对面的墙,那里挂着一套铠甲和武器,那是他的专属披挂。
明天一早,他就将出征。
…………
大年初一,清晨,首山要塞。
早早地,山谷里就站满了人,全部落出动,欢送他们的勇士上战场。
这时代的人不会惧怕搏杀,凡是为了部落战斗,人人踊跃,如果不是黄子风不许,恐怕全部落男女老少都要去。想到自己指挥着一群老人和孩子,黄子风不寒而栗……
另外,族人们的想法和黄子风不一样,他们没有战略意识,之所以这么想和东夷人交战,最大的原因是为了报仇。
现在大家都过上了从前不敢想的好日子,可有许多人为了这一天,死在了深山老林里,成为了虎狼的食物。子归这个深处在东夷人半包围中的小华夏族部落,和东夷人结下了血海深仇,此仇不报,如针扎在心底,大家都活不痛快。
人们站在山谷两旁,夹着道,看着南面,那里黄子风和云晓骑着麋鹿肩并肩,带着武士们已经来了。
他骑着麋鹿,全副披挂,内穿鳄鱼皮袍,外罩青铜鱼鳞甲,腰佩双刀,身背着猎弓,英姿飒爽。九色同样披着皮甲,捆扎着鞍具,鞍旁绑着箭袋,威风凛凛。
狗子这次并没有跟来,黄子风也不愿勉强,就让它留在了部落里。
“家里就拜托给你了。”黄子风目不斜视说。
云晓轻声叮嘱:“你与东夷人战斗,千万要珍重。”
“嗯。”黄子风定了点头,男儿话不用多,这就算是承诺。
二人后面,是手持长戈的常阳,五米长戈被他竖的笔直,戈刃下裹着一块虎皮。老子归部落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石牙的外号就是老虎,常阳这是立誓要让死去的他痛饮敌人的鲜血。
一个个亡故的人被战士们带了出来,他们中有强悍的猎手,也有没成年的女孩,每个人都是死在了东夷人手里。
所有武士神情肃穆,目不斜视,跟在黄子风和云晓的后面,踏上了征途。山谷两边,一丝声息也无,跪地的人暗自落泪。
紧随着长戈手,接下来是刀盾手、弓箭手,最后压阵的是游击。
一支支小队出了要塞,等所有人都开出去后,遵从黄子风的吩咐,大门关上,送军的人们跑上城头,依依不舍挥泪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