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定中
“那位，就是黄子风酋长吗？”
身后传来低沉的话语，黄子风回头看，一位老者站在火光掩映中。
老者年纪很大了，脸上的皮肤犹如皲裂的大地，刻满了印痕，不过腰身挺直，显得很健硕。他穿着一身麻布长袍，手里提着代表酋长的节杖，面带微笑看着黄子风。
这就是后世节杖的前身，不过含义稍有不同，这时的“节”指的是节气，寓意酋长是知四时懂节气的智者。老者的节杖顶端装饰着牦牛尾绒，只有隆重的公开场合才会如此，这一点后世也继承了下来。
在老者的身后，簇拥着一群气派非凡的大汉，目光诧异。
不用说，这位老者就是全华族的大酋长——风归泽。
黄子风连忙上去，在老者面前跪拜，恭敬喊道：“华夏族，昆仑后裔，黄子风，见过风归泽大酋长。”
“好好好。”老者连说三个“好”字，亲手将黄子风扶了起来，拉着他的手，仔细打量。
风归泽身后一帮酋长、首领们窃窃私语，赞不绝口，“这就是黄子风？传说他是青龙转世，亲眼看见，果然不凡。”
黄子风带着族人一直偏居南荒，在东夷人的虎视下生存，几乎与本族隔绝，这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公开现身。
置身于族人们中，他觉得仿佛回到了大家庭，再也不是从前那般孤军奋战。
宁典和姬玄远在他身后分列左右，同样满面骄傲。
打量了许久后，风归泽拍了拍黄子风手背，感叹道：“果然是我华夏才俊，当世英雄啊。”
在首山，黄子风带领族人击溃了十倍于己的东夷人、斩杀太山大祭司，这等战功简直是神迹。
一直跟随在侧的姬玄远这时弯了下腰说：“大酋长，黄子风酋长有话要对您说。”
趁着弯腰的功夫，姬玄远悄悄伸出手，在黄子风腰间轻轻扯了下。
黄子风一怔，稍加思考，明白了过来。
“哦？子风酋长有话请说。”风归泽赞许点头。
黄子风彻底放心了，看来，姬玄远的担心多余，这位风归泽大酋长绝不是听不进忠言的人。不过他还是稍稍改变了计划，上前一步小声问：“大酋长，可否单独相谈？”
闻听这话，风归泽目中爆射出一缕精光，随即消散。
“我要与黄子风酋长说话，你们都不要过来。”风归泽转向各部酋长叮嘱，然后抓住了黄子风手腕，“请跟我来。”
一老一少，两人把着手，好似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离开人群走向部落外。
宁典看着两人的背影，疑惑不解，“子风他这是？”
姬玄远摆了摆手，示意他跟自己来，“一旁来，我告诉你原委。”
两位新崛起的华胥部年轻酋长也一起走了，余下的酋长们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黄子风被风归泽拉着，一直走到了茅河边，这里夜晚寂静，无人打扰。
到了这里，风归泽撑着节杖坐在地上，叹了口气，老态尽显。
“子风，应该很会打仗吧？”风归泽问道，拍了拍身边的河岸，示意黄子风坐下说话。
这一刻，华夏最大的酋长与普通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黄子风也不是个讲规矩的人，挨着老酋长坐下。
说到打仗，原本黄子风有些业余的基本军事知识，不过现在的理论，完全是自己经历连番大战积累而来的，哪里敢说善战啊。
“我也只是……说说自己的见解，未必就是对的。”黄子风仔细想了想，斟字酌句说：“打仗，总有个目的、有个方向，如果方向不对，哪怕场场都打胜，最后还是会输掉整个战争。”
“子风认为，我们的方向错了吗？”身为华胥大酋长，风归泽丝毫没有架子，笑问道。
没有任何犹豫，黄子风断然道：“我认为错了，这一场仗规模如此之大，已经等同于生死国战，战略还放在争抢土地上，显然不合适。”
“那子风以为，该以什么为重。”风归泽依旧面带微笑，不动声色。
黄子风面色凝重了起来，肯定的说：“保住性命。”
“仗是靠人打的，再好的土地也不会帮你打仗，任何战略上的冒险都要不得。保住尽量多的人，让武士们坚持活下去，到最后才能取胜。”黄子风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历史上的大战，这些经验是用千百万人的生命换来的。
风归泽脸上笑容渐渐消散，思考着问道：“子风以为，仗会打到那种程度？”
以前的战争，不过是部落之间抢地盘，打出个输赢就会结束。黄子风描述的情景简直比地狱还要可怕，风归泽虽然睿智，可他想象不出会出现那样的战争。
黄子风肯定点了点头，他甚至认为，最终只怕会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这时代的人远比后世凶悍，也不存在什么约束，这些都构成了恶战的基础。
他与东夷人打过许多交道，对他们很了解，单论善战，比华族人还要强些。
有些东西，不是人力能控制的，什么时候打仗由首领、酋长们决定，和最终会打到哪里、打成什么样，就只能交给战争本身了。
风归泽老酋长沉默了，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时间一刻刻过去，黄子风终于忍不住，说：“放弃派出部落争夺土地吧，用一支大军去往河水北岸做牵制，然后缓缓推进，另外就算战事顺利，十年内也不要踏上空桑，得要给东夷人留下余地。”
闻听黄子风的话，风归泽终于有了决断，他微微一笑，站起了身，看着潺潺流淌的茅河，缓缓说：“东夷人进犯我们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谨慎，他们一路西进，抢夺我们的土地，杀我华族好儿女，奴役我们的族人，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这样做？”
深深看了黄子风一眼，风归泽语气转为冷淡，“子风你现在是我华夏青龙勇士，今夜的话切不可说与旁人听，我也只当你什么都没说过。”
说完这番措辞严厉的话，风归泽转身走了，他已经不愿意再听黄子风的话。
看着这位大酋长的背影，黄子风摇了摇头，沟通失败了。